裴松之:解释什么?解释我不是不想去找她……谢清霏说了一半又停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是作为师兄的裴松之从未见过的温柔叹息,还是我自己去和她解释吧。
好。
裴松之说。
他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又苦又冷。
没有再问谢清霏接下来要做什么, 所有的事情他比谢清霏更清楚, 江迟还在家里等他。
师叔把任务交给你便是对你的肯定,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找山月的事情尽管交给我。
裴松之说,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尽管找我。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天色暗淡了下来, 再不回家就太晚了。
偏偏他刚出门没走两步就被阿妙追上,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姬无月,对方一脸无辜。
阿妙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却没有多想,先是朝姬无月招招手让她先走,然后拉着裴松之就要说悄悄话。
师兄,你找到山月了吗?还没有。
裴松之着急回家,被阿妙拦住,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和往常一样安慰她,别担心,师兄一定会找到她的。
阿妙眉头紧蹙,满脸担忧:一定要找到她啊, 或者我和师兄一起找!裴松之道:不用。
师兄……裴松之露出了和平日别无二致的温和表情, 谢师弟这里更需要你, 山月就交给我把, 我是她师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因为是师兄才担心。
阿妙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万法门的门规她清楚,山月要是流落在外遇到危险一定不会束手就擒,要是是自己遇见了当然没问题,但要是其他人知道了她竟然会用剑,这可怎么办啊?师兄,要是,要是山月遇到了危险……阿妙本想说如果连山月遇到了危险,用兵器自保,但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不吉利。
她不知道该怎么确定裴松之会不会因为连山月违反了门规而做什么,但要是现在暴露了,到时候山月回来一定很难过。
裴松之实在没有耐心了,他不介意透露一点,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山月的安危最重要不是吗?阿妙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师兄,你一定要早点找到她啊。
我会的。
裴松之点点头。
阿妙还在目送裴松之离开,没看几眼姬无月就出现了,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却又从她右边出现,还在看?人都走了。
果然,阿妙再看过去,已经完全不见了裴松之的踪影。
既然师兄不见了,她当然不会傻站在这里了,一声不吭地又去找谢清霏。
姬无月发现自己惯用的撒娇套路在阿妙这里竟然不管用了心中有些苦恼,果然,就算是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被骗了这么久还是会生气了,看来得费点心思哄她了。
阿妙妹妹,你等等我。
阿妙顿了一下,想等她又生气,哼了一声就自己先走了,不过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姬无月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反正大师兄还没说要他做什么,现在先和阿妙谢清霏他们在一起,想来也没问题嘛。
今晚的月亮不算圆满,但依旧明亮,江迟等到了月上中天,终于看到了裴觉。
你终于回来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
裴觉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回来了,怎么,看你的表情像是觉得我不会回来?也没有。
江迟掩饰般的笑了一下,只是你回来的时间太晚,我太担心了。
其实她就算觉得裴觉可能不回来了,倒不是对他的人品有什么质疑,只是觉得他们的仇人可能太过强大,裴觉为了不让人找到她们母女故意不回来了。
不是说要添些家具之类的吗?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往裴觉身后看了看,没有带回来,只是预定了吗?裴觉怎么会没有准备,暂时放在外面,这么晚会吵到你们。
江迟莫名其妙地说:你不是有隔音结界吗?裴觉道:只要用过法术,就会在这里留下标记的。
江迟似懂非懂,裴觉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江迟感觉眼皮一热,等他拿开手,再睁开看见的就是不一样的世界了。
周围一片灰蒙蒙,她往更远处看去,天上竟然有一道光经过,再灰黑的世界中如此显眼。
裴觉解释道:修士是可以探查法术痕迹的,如果只是御剑这样速度很快的当然没问题,但要是隔音结界这种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好吧,我知道了。
江迟惋惜地说。
虽然很想再见识见识,但安全第一,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裴觉想到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多关心一下孩子,于是问她:孩子睡了吧,我去看看。
他能关心孩子,江迟当然不会有意见。
跟我来。
她拉住裴觉的手,带他去小孩子的房间。
裴觉低头看了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她去自己并不关心的小孩子的房间。
看得出来是用心清洁和整理过的房间,床周围被她钉上了木制围栏,虽然不算精美,但看起来还算结实,木头打磨的很光滑,一点毛刺都没有,床帐也是淡黄色,温柔又柔软。
离床更远的窗口插着洁白的百合,近的地上都铺有柔软的毯子,周围的家具都没有坚硬的棱角。
裴觉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原来她不是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子,只是有人在,就不想自己动脑子动手。
怎么,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虽然江迟这么说,但裴觉认为,就算他说的有道理,江迟会改,但绝对不会开心的。
也可以理解,没有人在辛苦一天之后还被人挑刺。
裴觉克制住本性,没有吹毛求疵,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他捧起江迟的双手,果然,这双手上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江迟说: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裴觉没有说话,让她的手虚握住挨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手将她的双手包了起来,再松开她的手又恢复了。
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给我,这双手不应该做这些事。
他说。
江迟就是那种不会率先低头的人,但对方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再得寸进尺。
明明都是牵过手的,这时候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江迟抽回自己的手。
这是应该的,哪有什么都让一个人做的道理,你不在我做这些也没什么。
我会一直都在的。
裴觉说。
江迟不自在地转过身,很晚了,该休息了。
然后她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孩子的房间,她只收拾出来一间房。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反而是裴觉超过了她,朝着另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江迟不动了。
裴觉明知故问:怎么了?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们是夫妻,但是我都忘了,还是没法和你住在一起。
江迟诚恳地说。
本来是有点内疚的,但说出来之后内疚仿佛也随之呼出体外,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你进去住吧,我再去收拾一间。
收拾一间是做不到了,只收拾一个床,今晚先睡了还是可以的。
裴觉拉住她: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你辛苦一天了,交给我。
他有些后悔自己非要扮演一个好丈夫。
江迟咬咬牙,良心战胜了困意,我和你一起。
裴觉莞尔:好。
虽然一个人没问题,但裴觉从来不是甘心奉献,别人休息自己辛苦的性格。
有人一起效率快了很多,白天给小孩子收拾完房间之后她还摸鱼,现在这么晚了,还有一个认真干活的裴觉子啊身边,江迟也不好意思偷懒,几百年如此,收拾下来也不早了。
她挨床就睡,迷迷糊糊地想,当一个妻子和母亲是真的累,还是单身社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轻松一些……不,还是这样吧,起码不至于像她上辈子一样猝死。
也不行,她卡里还有好多存款没有花,真的好可惜!明天去花点钱安慰安慰自己吧……江迟很快进入梦想,而一墙之隔的裴觉始终没有睡着,他也不需要睡眠,身体还在,却已经元神出窍去了他出生的血池。
是非天一族的血池,池中也是真的血,但不是人类的血,而是非天一族的血。
蓝色的血,带着淡淡的铁锈的气味。
曾经这里还是有不少的族人,但如今算上自己,存活于世的也不超过十个。
血池也被人破坏,只剩这一处,非天只能从血池出生,只要这些血池再被人毁掉,就再也不会有非天出现了。
那孩子不是江迟亲生的,他也看得出来,即便认为自己是孩子的母亲,短短时间江迟也无法和一个孩子建立起多么深厚的感情,况且之前也是丫鬟和奶娘照顾孩子更久,她几乎不用操心什么,更没有母爱这一说。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好地承担起责任,尽职尽责地照顾着孩子。
那如果是非天呢?江迟抱着孩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裴觉又想起幼年的非天。
不,非天没有幼年时期,从血池爬出来便是成年人的样子。
和人类很像,却比人类更高更大,还有他们的皮肤,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他们和人类搞混,更别提对刚出生的非天生出什么怜爱之心了吧。
裴觉看向自己的手,刚刚一瞬间差点变回原本的颜色。
他很快将本能克制,不再回忆往事,而是快步朝更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裴觉决定不种紫藤,或者葡萄,改种黄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