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醉村的方向,行着三个人。
风桃花跟在司徒嫣后面,司徒嫣又跟在古意的后面。
古意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司徒嫣也知道她的后面有位美女姊姊跟着。
他们三个人会遇见是因为在绮靡楼遇着,凑巧古意到那儿去送鱼,司徒嫣和风桃花听见店小二叫着古意,便同时眼睛一亮。
姓古的只有一位,不是他是谁?但她们都不知道古意存着的坏心眼。
古意正打算让她们到紫蝶谷和他作作伴。
大的那一个,或许能培养感情,搞不好就成了他未来的娘子;小的那一个看起来伶俐,是个斗嘴说话的好伴儿。
在古意的有心安排之下,她们同他一起进了紫蝶谷,而不知这紫蝶谷的难进与难出。
走到了后来,才知她们是走在一个复杂的阵法中,于是越加跟紧了古意。
走到了一处空地,古意回过头,朝她们笑道:姑娘,我就带路带到这儿,接下来你们就自求多福了!你既然知道我们在跟踪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为何找你?司徒嫣料想风桃花跟她的目的是一样的,她曾在京城大道说她要去找一把绝世名剑,风桃花一定是那时候听见了,所以跟着她一起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古意装傻道。
我要一把绝世好剑。
你开个价,要多少钱?司徒嫣道。
一旁的风桃花只是静观其变。
我想想看,要多少价好呢?皇帝有多少钱,我也要那么多好不好?你……整人啊?司徒嫣气道。
就是整你!不过说实话,我出世到现在还没铸过剑!绝世好剑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古意把头一转,望向风桃花,你呢,你也是要来求剑?他想这答案是肯定的。
风桃花把头微微一点,请你帮我铸剑。
嗯,你的语气和态度比她好多了,但是我还是不想。
等我哪天心情好再说吧!古意语毕,脚步快提,一下子就离了她们好远。
司徒嫣和风桃花只有望尘莫及的瞠目份儿。
这下子她们才发现阵法的诡异,进退不得地被困在这儿。
突然,她们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又是两个傻子!欢迎你们来紫蝶谷!风桃花和司徒嫣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娉婷的俏姑娘立在树下,司徒嫣大喊:赵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她口中的赵姑娘,便是洛阳王霍樊南同母异父的胞妹。
和你们的目的一样。
一片树光霞影照在赵紫藤娇俏的脸蛋上,语落未久,便听见一个声音焦急传来。
桃花!张狂武艺高强,不必人带,也能闯进紫蝶谷。
风桃花没料到会见到张狂,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倒是旁边的赵紫藤闲闲凉凉地开口:又多了一个傻子!※※※※※※※※※紫蝶谷西边栩舍风桃花端起滋味不怎么样的热茶,喝了一口,觑了一眼斜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张狂,耳边听着趟紫藤说明她来到紫蝶谷之后的所见所闻。
我来到这儿之后,阴冥二老和范荷花已经在这儿了,栩舍是他们盖的。
我们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逮到古意那臭小子,要他替我们铸剑。
但是这个目标到目前为止显然不可能!他是紫蝶谷的主人。
熟通这里的阵法。
对于怎样抓到古意,要如何出去,不知剑神有什么想法?赵紫藤往张狂瞄去。
她晓得此人大有来头,却投以不太信任的目光,因为张狂是历任剑神中最不像剑神的,顶多是个落拓、跛脚的剑客,江湖上还有人叫他张跛脚!什么想法也没有。
张狂连脸皮都没动一下。
怎么可能没有?你是我们之中武功最高的,应该知道如何出谷才对!十岁的司徒嫣最沉不住气,一句话虽是明赞了张狂,却得罪了七个人当中辈分最高的阴冥二老。
我看张公子有自己的打算,就别勉强他。
阴老道。
大伙倏地静默了下来,并不是因为阴老倚老卖老的话说服了大家,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这么被困在紫蝶谷中。
不过,京城里三朵金花都聚在这儿,这倒是奇观。
冥老道。
他指的是风桃花、赵紫藤、范荷花。
三朵金花,取于她们名字都是花名,并且个个貌美如花;她们脚跟轻轻一跺,随便掉下来个饰物,也能买下一座城池,所以人们才用金花称呼她们。
大家更是沉默。
金花成为落难之花,反讽意味浓厚。
风桃花最先受不了这静默,因为她求剑的目的最为单纯,只是想看看名剑长什么样子。
结果,剑没看到,却把她还不知如何面对的张狂给引来。
她走出屋外,想图个心静。
此时。
天色已经微暗,又到了掌灯时分。
张狂跟在风桃花身后走出来。
披上它,你比较不会冷。
他把一件大衣披在她肩上,然后和她肩并肩站着赏月。
谢谢。
你怎么会来紫蝶谷?风清月白,风桃花蝉鬓欺云,晕着月光,越发粉面朱唇。
因为你在这儿.你呢?张狂回答得极顺,没有半点停顿。
因为……她低首,能说因为他也在这儿吗?想弄一把举世名剑来玩玩。
那么正好,我看这个地方很不错,确实是会产出名剑之地!风桃花抬眼细细地打量张狂,不知他话是真是假,突道:你有能力可以破这些阵法对不对?我没办法!张狂道,仍是望着月亮,眼底映着星空。
你有!只是你暂时还不想出谷。
风桃花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就是有这样的把握。
他笑得俊朗洒拓。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知道。
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他那迷人的微笑。
你知道。
只是你暂时还不想说。
张狂又是一笑,学着她谈话。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和他玩著文字的游戏。
我不知道。
他也别过脸,不再看她那动人的眼睛。
我知道关叔是你爹的事了。
风桃花晓得这不是个讨好的话题,但两人难得平心静气地处在一块儿,又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似乎很适合聊心事。
张狂半天不吭声,然后森冷地道:关明月抛弃我和我娘。
当时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风桃花忍住胸中的激动,不敢真的期待他会说,但他说了,虽然口气是那么漠然,可是他终究肯和她谈谈这事。
风桃花心底有着无限感慨,他们今日能这样平心静气地对谈,莫非是因为当朋友比做情人容易?还是因为那么久没见面的缘故?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应该退一步,而不是步步进逼,向他索讨他不肯给的情感。
知不知道无所谓,重点是他那么做了。
张狂语气平静。
关叔知道的话,绝对不会那么做。
他留了一笔钱给你娘才离开的,并不知道那笔钱后来被你舅舅独吞去,造成你们母子后来生活困顿。
风桃花替张狂感到不舍。
我跟我娘相处的那段日子很快乐,一点也不觉得困顿,你犯不着替我感到有什么遗憾。
张狂正容淡笑道。
他双手对地一弹,他们面前的地上霍地点燃簇簇火花,将他们围在仿佛由一盏盏灯火燃着的圆形里。
好漂亮!风桃花欣喜地道。
虽然比不上京城的赏灯节,但她相当开心张狂为她这么做。
此时两个人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我可以教你。
张狂见她的反应娇憨,也笑道。
要怎样才能学会?风桃花晶眸灿然。
把你的手给我。
张狂握着风桃花的手,认真地教导着。
先提起内力,然后再把你的手指往前一弹。
啊!怎么会这样?风桃花学了好多次就是学不会,她掩口发出愉快的咯咯娇笑,口气温柔地能熨平男人的心。
两个白痴!倚在门边的司徒嫣无聊地打个呵欠,觉得他们真是够了!她转身找赵紫藤闲话家常去。
※※※※※※※※※谷中岁月一天天过去。
这日,栩舍里有着不小的骚动。
你们说不伏老被抓走了?风桃花、赵紫藤、范荷花看着眼前的阴冥二老和司徒嫣,同时异口同声。
被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给抓走。
司徒嫣道。
咦?三朵金花再次一致发出疑问声。
有我们漂亮吗?漂亮多了,司徒嫣用力点头。
她心直口快,没看见一旁的张狂朝她挤眉弄眼,暗示意味颇浓,迳自说得兴高采烈,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金花们各赏了一掌。
咳咳咳……司徒嫣抚胸猛咳。
太狠了!最毒妇人心,看来实话说不得呀!我已经努力暗示你了。
张狂摆手做出无奈状。
司徒嫣看了张狂一眼,又看着三朵金花当中之一,动着坏心眼。
你确定你爱风桃花?京城名妓爱得轰轰烈烈的事,早被人们传开来。
坐在窗边的风桃花听到司徒嫣谈及她的名字,又意识到张狂的深情眼眸朝她扫来,她别开头,属于她和张狂的那一场风花雪月。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她不想卷入司徒嫣刻意挑起的口舌之战里。
她觉得和张狂做朋友更好,这样她的心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便被伤得遍体鳞伤。
那个女人杀气很重,武功不凡,若是我们七个联手一定能败她!阴老没心思附和司徒嫣的心眼,转了个话题。
他和冥老都是九十岁的人,儿女情长已经离他们很远,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在死前看到一把绝世名剑,并且拥有它。
那样岂不胜之不武?范荷花说道。
说到胜之不武,最胜之不武的人就是不伏老!赵紫藤说得咬牙切齿。
不是她们不相信,而是要抓不伏老——古意,比把金兵赶出大宋更不可能。
没有人能抓得走不伏老;除非他自愿。
紫蝶谷内有四十九阵,每一阵就足以教人晕头转向。
不伏老这小于武功底子虽然差劲,但他脚程算灵活,加上他熟习阵形,随便走上一步,就进入另一个阵势,让人见得着却不一定抓得着,如隔空抓药般,摸的只是空气。
要不然,凭他又怎么能留住他们七个人在紫蝶谷里作客?说出来也真丢脸,他们在谷外过惯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举凡以前仆人做的,他们统统得自己来。
而那个不伏老,大概是井底之蛙的日子过久了,似乎嫌他们生活过得不够精采忙碌,居然设木栅阻止鱼儿回游至西,除非他们拿出值钱的东西来典当,否则他们别想吃到鱼肉。
他还说这叫使用者付费,想要吃鱼,就得以物易物。
想不出办法之余,每到交易时间,他们就得掏出值钱的东西摆在地上,古意会来取,并且在原地放下鱼篓,里面会有几只鱼。
交易的地方不固定,时间也不固定,全凭古意高兴。
有时古意不高兴,他们曾经三个月没吃过鱼;有时他一时兴起,会好心地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本鱼市今日不开张。
尽管心中不服,恨得牙痒痒,技不如人,总是事实。
他们七个被困在这儿,先来后到的,日子加起来,整整一年。
身上的值钱之物已经所剩无几。
我看不伏老在思春了,挺喜欢那女的。
司徒嫣道。
我和冥老也看得出不伏老很在意那女人,既然擒不住不伏老,抓那女人也一样,到时候他就会乖乖束手就擒,替我们铸剑。
阴老说道。
那他可辛苦了,要铸七把剑,才不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呢!赵紫藤出言讽刺着。
可惜他连一把剑也不曾铸过。
范荷花接着道。
既然如此,我们又不知他铸出来的剑是好是坏,干嘛非他不可?张狂觉得此事可笑。
可见人们有多喜欢迫着盛名而跑。
因为他姓古。
我爹娘说会铸出好剑的,只此古家、别无分号。
司徒嫣叹道。
她才觉得她委屈呢!夹在他们六个大人之中,争一把不知道何时才会出世的好剑。
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定,同心协力先擒住那女人,再逼不伏老就范。
有无异议?风桃花话不多,行事却很了效率。
每回的结论总由她下,她忍受不了事情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
事关己身的利益,没有人反对,所以栩舍里的人,从此之后便转移目标,他们今后要下手的对象,变成那个令不伏老心动的女人。
※※※※※※※※※几次埋伏不成功,都未能擒到那个令不伏老心动的女人,栩舍里的人开始认为出谷是不可能的事,要抓到古意帮他们铸剑更是难上加难。
但他们没料到机会来得这样快!这天,一支烟炮在天空中绽出黄色的烟火,收到了司徒嫣放出的信号,他们一行六人赶至潭边。
和古意及他的女人一番缠斗之后,最后谷中只留下了六人,张狂、风桃花、趟紫藤、范荷花、司徒嫣和阴老。
真是卑鄙!冥老那老贼居然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和古意他们跑了!罩紫藤咬牙切齿地道。
我们算什么?他丢下他的同伴阴老就奇了!范荷花朝阴老讥道:看来你们感情很不好嘛!桃花,我们先回栩舍。
古意一定会再回到紫蝶谷的。
张狂走向风桃花。
他本来就不太想出谷,一出了谷,他和风桃花可能又会回到原先的关系。
在这里,至少她不会再提到要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之类的话。
风桃花颔首,她武功不高,方才要不是由张狂护着,可能死于阵法之中。
于是一行人便功败垂成地又再度回到那间茅草搭成的屋子。
没想到过了半个月之后,古意竟然自动登门这访栩舍。
帮我画一张像,我就带你们出谷。
他失魂落魄地这么说道。
※※※※※※※※※能够出紫蝶谷,再见到紫蝶谷外的风景,六个人的心情全然不同。
除了风桃花和张狂,其余的人虽素昧平生,却因紫蝶谷的一段奇遇称得上是生死之交。
他们互相一一告别,各奔前程。
黄昏,夕阳的余晖照着谷外的风桃花和张狂,像似两尊金粉雕像。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一时之间仿佛都不知该说什么?没得到剑,你不觉得可惜?还是张狂先开口。
他看出风桃花脸上并没有特别失望的神情,只有刚才走掉的那些人个个有如丧家之犬。
不会。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那些走了的人不也认为能出谷已经是万幸?被张狂那样注视着,风桃花脸颊兴起一阵火辣感。
将近一年的紫蝶谷岁月,替他们两人开启和平的序幕。
仿佛远离了京城,就远离了过去回忆,留下的只有温馨的美好。
你的腿治不好了吗?风桃花看着张狂的;右脚,这件事她仍挂心。
可以。
只是我不想。
张狂潇洒地笑着。
为什么不想?风桃花不解。
没有特别的理由让我想。
张狂道。
风桃花沉默了很久,一字字地道:你真的很奇怪!你不该叫张狂,应该叫张怪!她为他的任性嘟起嘴。
天底下有好好的脚不要,偏偏要跛着脚的只有他!到头来,知我者风桃花也!张狂大笑,他已有很久没有这样开怀畅笑了。
可惜我那三个条件都用完了。
没有第四个了。
张狂慢慢收笑。
可是最后一件你并没有做到。
风桃柔声道。
多么棒的悔约!否则她又怎能再次看见他?因为第二的顺序,所以我得打破第三个原则。
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你已经不欠我了!在那三个条件之下,她有时分不出他做的事到底哪件是出自他的真心,哪件是为了要守信用。
没有第二的顺序,你还会为我打破第三个原则吗?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总是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那么就是——是。
我允许你说相反的话。
我的答案还是是。
你知道什么时候我最讨厌你?就是这种时候!虽然到最后她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的心意总是模棱两可。
张狂心里有很多感触,却没有想太多。
希望这种时候不多。
是不多。
否则她就不会对他无法忘怀。
张狂淡然道:想不想回京城?风桃花摇头。
暂时还不想。
想去哪里,我送你。
风桃花没接话。
她发痴似地紧盯着张狂。
他难道不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甩掉心中离愁,她忽又展颜而笑,嫣然说道:请你送我到三王城。
罢了!就去找好友温香香吧!想起自己和温香香认识的过程,也真有趣。
若不是温香香扮男装上花馆,她们也不会认识。
只是温香香喜欢三王城不喜京城,所以她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这次她来到三王城,便想和温香香见上一面,上回在绮靡楼停留太过匆匆,没见到面。
张狂点了点头,你曾经说过要嫁我,还算不算数?如果她不愿意,他这一生就算完了!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应该说,他这辈子真正爱过的人就是她——风桃花。
为她远走家乡五年,为她成名,再为她残缺,一切从那么心不甘到后来又是那么情愿。
以前他认为她在的地方是地狱,现在能待在她的身边,就算安安静静,也是天堂。
风桃花心跳漏了一拍。
刚刚你有说话?张狂屏息道:你愿不愿意嫁我?没别的话,就只这简简单单七个字。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说道:这句话你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