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做什么?定下了新织房的当晚, 裴振衣在宝颐家门口拦下了她,给她下了帖子,邀她过府一叙。
说是过府一叙, 其实只是走三十步路去巷口罢了,两家离得实在太近, 宝颐实在不觉得有必要专门下贴。
怕你不来,所以特地写了帖子请你,裴振衣抬起眼, 乌眸蔓上淡淡的祈求之色,望着她低声道:我已经有十日未曾……这十日里他大概什么都没做, 单单琢磨怎么让自己显得更可怜点了吧。
宝颐道:两年都忍得住,十日就不成了吗?我这几日累得厉害, 不想行事,你就再憋憋吧,先把伤养了。
裴振衣顿了顿,讶异地扬起一边眉毛,缓缓接了下去:……我本想说,十日未曾为你捶腿了。
宝颐大窘,她最近怎么回事, 一见到裴振衣就想他的□□, 莫不是当真得了趣,心里头已经偷偷地开始想那羞人之事了吗?都怪他前一阵子把她伺候太好了!那销魂滋味一旦沾上,就总想再来几次。
我……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宝颐恼羞成怒:说吧, 下帖子请我去做什么?就单单是过一夜吗?好, 我是你主君, 这次就当我赏你的, 过了今夜, 你起码十天不准来找我。
一阵沉默。
裴振衣差点没跟上宝颐的思路,两人在门口僵持半天,时间久到宝颐的脸皮快撑不住了,满面浮起红晕,准备落荒而逃时,才听得一声闷笑。
不许笑!宝颐道。
对方老老实实收了笑意,轻轻一咳:好了,我听见了,多谢主君垂爱,令我受宠若惊,往后也请你多怜惜我些。
这还差不多,宝颐做足了派头,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当作同意。
没错没错,她现在翻身做主人了,主人不就是……可以随意受用面首的吗,那她招他做今夜入幕之宾,不算是如狼似虎的。
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时,衣袖下的手指被轻轻勾住了,裴振衣含笑对她道:随我走吧,有两人今日刚抵达叶城,我想让你见一见。
*宝颐随裴振衣进入他的宅院。
宅院冷清得很,明显是裴振衣喜欢的风格,院子里有三五仆婢,墙头蹲着几个侍卫,可见裴振衣说他如今一介白身,无人侍奉乃无稽之谈。
不仅把帝都的旧仆带来了这儿,他还连带着搬来了一些她在帝都用过的旧物,宝颐听说她走后他发过几回疯,砸碎了许多她的物件,但很明显,他根本没舍得彻底销毁这些东西,乃至于给她留的那间东厢还是陈设华丽,与灰扑扑的屋子格格不入。
不过……宝颐注意到,他把皇帝赏的那张不正经的千工拔步床扔了,换成一面低调得多的床铺,可见裴振衣多半因为她的事儿对皇帝心存芥蒂,不仅拒绝给皇帝继续卖命,只身躲到异国来,甚至还扔了他送的床……想起当初她在床上玩的那些花样,宝颐脸上发烧,只想拍手称快:扔的好。
你想让我见谁?宝颐一边摸着她的旧妆镜,一边问道。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看见妆镜上映出了两个熟悉的影子。
桃花儿杏花儿!她大声叫道。
姑娘!桃花儿的叫声比她还要震耳欲聋。
姑娘你好狠的心,硬生生把我们俩撇下,一走就是两年,我们真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桃花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宝颐不撒手:姑娘你好歹递个信儿啊,你可知道,杏花儿给姑娘折了一屋子纸钱,生怕姑娘在地底下没银子花,结果……结果姑娘居然还活着,杏花儿都懵了!宝颐心虚内疚,跟着桃花儿一起放声大哭:……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把你们两个带走,这两年让你们受委屈了,我的好桃花,这两年我一想到你们在帝都挨饿受冻,就难受到睡不着觉。
这倒没有。
桃花儿的哭声一顿:裴大人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府里也没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这次也是裴大人把我们俩接来的。
桃花儿不情不愿地补充一句。
看来她们两人对裴振衣颇有成见,说不定私下里一直埋怨裴振衣没顾好她。
是,却也不是,这个故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宝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提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杏花儿一把把桃花儿扒开,自己牵住了宝颐的手:人的眼睛生在前头,万事向前看,听闻姑娘在这儿开布庄了?正是好事,我的桃花儿充作两个劳力绰绰有余,等不及要为姑娘赚银钱呢!三人自幼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且都对攒银子十分狂热,一见面,那话匣子关都关不住。
见宝颐大有与两朵花儿促膝夜谈的趋势,裴振衣及时阻止了她们:你们二人舟车劳顿,想必累了,现在先去歇下罢。
宝颐拉着杏花儿,忧愁道:不成,家里地方不够大,你们二人今晚怕是无处可去了。
杏花儿宽慰她:姑娘莫要担忧,实不相瞒,裴大人替我们租下了邻家的小宅邸,现下已经……裴振衣忽然严肃地咳了两声,正色道:那宅邸虽已签了租赁的契书,但主人尚未腾出空来,暂且无法居住。
桃花儿纳闷道:真的么,那可是不巧。
宝颐白了裴振衣一眼:谁还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啊!她捋了把头发,豪爽道:既然宅子未收拾好,那便这样罢,我来出银子,杏花儿桃花儿你们住到驿馆去。
桃花儿很是感动:姑娘,你如今虽然穷了,但还是好大方,我们两人这些年也攒了些钱,自己付了房钱便是,不用姑娘再费心。
不可。
裴振衣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有何不可?驿馆离此处遥远,来往不便,驿馆资费昂贵,不宜久居,偶尔停一晚尚可,但对门的宅子还需……少说十日才能收拾停当。
裴振衣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道:难道这十日里,她们都要住在那儿吗?他慌了,他急了。
宝颐作弄之心顿起,装模作样摸了摸下巴道:你说得有理,那这样吧,若摩正巧不在叶城,我带着两朵花儿住他的宅子去,想必他不会介意。
桃花儿瞪大了眼,瞅了瞅宝颐,又瞅了瞅下了岗的姑爷,深觉姑娘果真已非吴下阿蒙,从娇俏温柔小媳妇,摇身一变成了满地好哥哥的霸王花。
若摩是什么人?他的子孙根还没被裴大人收缴吗?杏花儿掩嘴偷笑。
裴振衣果然面色微沉道:不成,你来与我住,让她们两人睡你的床。
宝颐正作得起劲,摇头晃脑地不愿停下:我看好得很,若摩的宅子比你这个小,显得温馨,我今夜就要与桃花儿杏花儿秉烛夜谈,相拥而眠……桃花儿看了眼裴振衣的脸色,心里有些发毛,小声道:姑娘,姑娘?她当然无法阻止宝颐姑娘,宝颐如今翻身做主人,仗着裴振衣不敢再欺负她,鸡冠子都快抖上了天。
你瞪我?瞪我也没用,谁叫你演苦肉计死赖着不走?白睡我半个月,这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两朵花儿的神情登时微妙了起来。
宝颐赶紧找补:我是说……白睡我的床!边说着,边得意欣赏裴振衣的表情,深觉扬眉吐气。
——她最爱看裴振衣吃瘪的模样了,尤其是将这模样与初相见时他的爱搭不理对比一番,简直神清气爽,畅快到通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但是,裴振衣他毕竟是裴振衣,面对瞎得瑟的唐宝颐只会采用最原始的解决方法。
宝颐眼一花,他已大步走来了她面前,伸手把人扛在肩头,转身离去。
这会儿他的伤口就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整个人孔武有力,气息匀称,扛宝颐一个大活人跟玩儿似的。
宝颐嗷嗷乱叫:放我下来臭流氓!一边抡起小拳头揍他,最近她经常锻炼身体,比以前结实了许多,揍人的力度十分可观。
裴振衣八风不动,闷声受了,转头对桃花儿杏花儿道:你们两个自去唐家凑合几晚。
当街强抢民女,这还了得?桃花儿摩拳擦掌想营救她家姑娘,却被杏花儿用力踩了一脚。
杏花儿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眼中意思分明是:人家小情人儿玩欲擒故纵,骗人吃醋的小情趣,你急吼吼地干涉什么?真个不解风情。
她拽着桃花儿走了:好说,就听裴大人的。
宝颐在身后叫道:杏花儿你就这么走了么!杏花儿心道她还能怎么走?自己和宝颐在一起厮混了十多年,若是还看不出她什么时候在装在演,什么时候又认真反抗,那可就太不开窍了。
*杏花儿桃花儿很不义气地遁逃离开,只剩宝颐一人被扛在裴振衣肩头,而目的地也不出所料地,就是他那张看起来颇为朴素,但极为舒适的榻上。
被放在软绵绵的被子堆里,宝颐不忿地心道:天天想着这种事,早晚肾水有亏啊!作者有话说:搞点流水账甜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