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颐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剪子起起落落,好悬熬到了下工时间,她立刻跑回了家, 准备伙同全家,三堂会审裴振衣, 揭穿他装病骗同情,在她家白吃白喝两个月的恶劣行径。
谁知回家一问,才晓得裴振衣下午就离开了, 回了他在巷口的大宅子里。
宝颐满腔热血无处安放,疑惑问道:他怎么突然懂事儿了?张氏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方才来了个眼生的男人, 对他说了点什么,裴大人听后向我辞了别, 两人一同离开了。
宝颐问:那人是不是头发特别少?张氏奇道:没错,莫非你认得他么?岂止认得,晌午时分她还刚同他对过话。
这人到底还没笨到底,隔了一个时辰终于回过了味来,赶紧来通报给裴振衣。
宝颐气笑了:合着他们互相还知道通气呢?她把裴振衣的心机同张氏讲了一遭。
本以为张氏会和她同仇敌忾,没想到她娘居然笑得合不拢嘴。
当初你爹来竞逐我时,也是这般死皮不要脸呢。
张氏捂着嘴笑:风水轮流转, 这回轮到我闺女被狗皮膏药贴上了。
狗皮膏药?好一个贴切的形容, 宝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脑海里浮现出裴振衣养伤期间,赖在她身边黏黏糊糊, 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对付狗皮膏药, 最好的法子就是压根不去理他。
宝颐越发觉得最近裴振衣蹬鼻子上脸, 蠢蠢欲动, 准备伺机上位, 她岂能轻易给他这个机会?立刻决定先冷上他几天再说。
不提他了,男人一个个都糟心。
宝颐潇洒地一甩脑袋:万姐姐呢?我上回刚与她商议过要再添一台小织机的。
*托了若摩的好棉花的福,唐氏小作坊的运转情况健康良好,尤其经宝颐培训后,织出来的布料细白如雪,提花样式精致华美,格外适合裁剪贴身衣物。
若摩心疼路费,此前只把她们的布销往临近城镇,但随着她们手艺不断精进,布料质量突飞猛进,若摩便打起了更进一步的主意——把她们的布销往北凉的皇都。
北凉皇都不缺好布料,但这些凤毛麟角的好布料,都是从万里之遥的南方运送而来,因路途遥远,运输之资可谓天价,而唐家作坊的布料,虽说工艺远不如真正的顶级货,但胜在原料和运输上便宜,竟然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宝颐深深同情北凉百姓,花了大钱却只能买到这种普通料子,当真是……吃了离江南太远的亏啊。
就在几日前,若摩带上新一批布料,准备前往皇都。
出发前,若摩信誓旦旦,野心勃勃向她保证,一但这次顺利了,他带去的货起码能再换来一台织机。
宝颐却很疑惑:可你先前不是说,去皇都的镖师请来很贵,所以你一直不做北面的生意么?若摩长吁短叹曰:今非昔比,前些日子突然来了几个身手极好的镖师,说是以前当过神都卫,现在金盆洗手,只想找份工做,哭着喊着也要护送我去皇都,连线路都替我挑好了,没办法,盛情难却,我也就半推半就了。
宝颐:……你不怕是裴振衣做局来……把你杀死在半路,毁尸灭迹吗?他们明明是情敌呀!若摩摇摇头,似乎很纳闷她为何会担忧此事:怎么会?他恨不得亲自来给你送钱,如果没了我,你还要出去找其他的布商卖布,那外面的破事可就多了,钱也未必能拿得到,还不如好好供着我,让我们俩合伙做生意呢。
宝颐惊呆,这居然是裴振衣能干出来的事么?他以前可是乱吃飞醋,见他属下与她多说两句话都要不悦的呀!或者说……宝颐咬着嘴唇思量,莫非他觉得,若摩不足为惧,压根不配当他情敌?那他那天还装晕争宠,和若摩别苗头作甚?他分明是有一丝危机感的呀。
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裴振衣的脑瓜子里究竟在盘算什么。
两年过去,他已变了太多,样貌英挺成熟了,性子也沉稳了不少,最要紧的是……手段变多了,争宠讨好花样百出,鬼知道他在鳏夫生涯中经历了什么。
但也有可能,他一直是这等表面清冷,内里心思极多的人,只是以前藏得好,不愿让她察觉,现在不装了,干脆随心所欲,放飞本性……若摩伸手在她眼前一晃:醒醒。
宝颐才回神。
这花孔雀感慨地揪了揪头顶的翎子:之前忘了与你说起,裴大人去捉你,也就是我在镇西军那里蹲着的那几日,其实一直好吃好喝地被供着,期间听了不少八卦轶事,大多都是此番护送我的那几位老兄讲给我听的,他们都是豪爽人,不至于出此阴招。
我听着他们的意思,裴大人对你是真的上心,其实从那时起,我就有点灰心了,我虽然也曾对你有意,但如果让我放弃前程,放弃权势,背井离乡地跟你走,我是做不到的。
宝颐道:所以你觉得,你比不过他?对,若摩真诚道:而且吧,他长得比我好看,在榻上也很威猛……宝颐赶紧让他闭嘴:别人的房中事都往外说,神都卫也忒不要脸了!若摩对比裴振衣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会有话直说,这次也不例外。
他摸着下巴道:其实如果是我,我真的可能随便把情敌弄死,往路边一埋,干净利索。
但他不会,因为他在乎你,想着与你长长久久,此前欺瞒过你一次,差点让你客死异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看啊,他是万万不敢再造次的了。
不敢造次,所以只能用一些小手段,比如苦肉计……宝颐嘟囔道:算他识相,若是他有心陷害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替你讨公道。
好啊,不过谅他也不敢,所以,我就受用了他送的好处了。
若摩笑眯眯地伸出双臂,给了宝颐一个大大的拥抱:谁跟钱过不去呀!那日送走若摩后,裴振衣还酸言酸语了两句,类似于什么商人重利轻别离若是我,我定舍不得走。
宝颐不吃这一套,为她的生意伙伴仗义执言:不赚钱,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吗?裴振衣再次强调:你若是想做生意,何不接管我的产业?宝颐也再次很有骨气地拒绝了:我自己赚得好好的,才不要吃嗟来之食。
裴振衣惋惜之余,却难掩欣慰,好像真是个老父亲看女儿长大了,又是骄傲又是心酸。
*宝颐自认丝毫没有吹嘘,因为她的生意,确实红火得很。
如今算一笔账,布价平稳,收入稳定,除去若摩黑心拿走的那七分利之外,剩下的不仅足够付小丫头们的工钱,给万绣娘分红,改善她全家的生活,甚至还有余钱去攒新的织机。
宝颐只觉万分满足,她本也是个无甚野心的姑娘,什么制霸商海,一统布料江湖,她统统没想过,只要能养活一家子,并给自己买点漂亮衣裳首饰,精致点心,她就十分喜悦了。
唯一不美,就是机器过于繁琐,而且太挑原料,无法推广,所以一直没办法得到北凉官府的表彰。
叶城黄道婆梦碎,在名头上有所欠缺,让宝颐颇为遗憾。
但一点小小的遗憾无法阻止她敛财的步伐,她很快重新振作,开始与万绣娘两人合计,怎么扩大生产规模。
既然要多添机器,唐家这个小破堂屋当然是不顶用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里,宝颐向衣坊告了假,和万绣娘两人问遍了全城的牙人,看看能不能租用几个价格低廉的棚屋。
与间人打交道,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件易事,能干这行的各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宝颐一个年轻姑娘自然是窥不破其中门道,多亏万绣娘江湖经验老道,据理力争,并压着牙人立刻开始跑动,才定下了新屋子。
宝颐大为感动,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古人诚不我欺。
要没若摩和万绣娘两个活菩萨,她大概至今仍在温饱线上挣扎呢。
万绣娘却道让她宽心:哎哟,这是哪儿的话,若摩倒也罢了,他路子广,不愁没吃用,但我若不是遇见了你,蒙你关照,拉我入伙,我至今还被关在衣坊里缝棉袄呢。
*两个女人踌躇满志,仿佛见到财神爷向她们挥手示意,而另一厢,被冷落的裴振衣日子可就没那么有盼头了。
宝颐这几天忙得很,因为忙,所以沉住了气,没给裴振衣半分眼神,俨然就是把他当空气处理。
裴振衣如今要做她的面首,自然忍受不了她对他的忽略,但又不能像从前一样把她关在家里,强迫她眼里只有他一人——若他真敢这么做,宝颐大约是真的这辈子都不会给他个好脸色了。
于是乎,发现了宝颐当真是不想理他后,他终于另辟蹊径,想到了另一个吸引她注意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想整的活整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准备完结-感谢在2022-07-02 12:16:23~2022-07-04 11:2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鹿七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