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夕情人节的前一天。
莫均均从来不想这么确切地记得这个节日,可是她周遭的一切,都非要她记得不可。
网路上的广告,马路上的大看板,电视节目里的讨论,姐姐莫咏咏和男友商量情人节当天节目的甜蜜私语……就连她现在坐在车上开车,广播电台里也不时疲劳轰炸,情人节、情人节、情人节……情人节这种东西,有情人的就是普天同庆,没情人的就是人神共愤。
莫均均想也没想过,她的情人节应该怎么特别庆祝,因为她根本没情人。
嘿,慢着!涂剑蘅难道不能算是个候选者?没错,她甚至还欠他一句谢谢。
虽然那天她在姐姐面前嘴硬,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是懂的;涂剑蘅横竖是帮了她,她当然该说声谢谢。
只不过除此之外,她仍是极度困惑。
他的人吸引她,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她欣赏他的机智,喜欢他的幽默、他善良的心……她不得不想起他那俊逸的脸庞、爽朗的笑容、令人迷醉的双眸……即使只是这么想着,也足以教她怦然心跳。
她也喜欢他的唇,漂亮的唇线;她更忘不了那双**的滋味,火热柔软,令人着迷、使人沉醉……唉,她真的糟糕透了,只是开个车,也能满脑子都是他的吻;那么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她会想什么呢?停好车,她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回租赁的公寓。
还没到情人节呢,姐姐就已经不在家了,一屋子空荡荡的;就算她扭开了灯,那温暖的黄色光线也赶不走满屋子的寂寥,又是个孤单的夜晚。
莫均均随手摔下钥匙,换上短裤,习惯性地打开电脑。
现代人无聊时不再看电视了,他们看电脑。
一大堆垃圾信件,还有编辑催稿的留言,满满是些无趣的东西。
她百般无聊地移动着滑鼠,瞥见书桌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日本料理店的帐单一角,上面写着涂剑蘅留下的网址。
就去……试试看吧!她把那网址打入了电脑。
画面很快显现,是一个设计得很精采的连线游戏网站,看上去满好玩的样子。
她在名字一栏输入了均均这两个字的英文译音,趁电脑在run的时候,冲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
游戏开始。
满满八个玩家连线开战,有个玩家,代号是Hades,那个希腊神话中的冥神,一直在讯息栏里留话吵她。
一下子问她要不要结盟,一下子劝她去攻打谁谁谁,甚至无聊到问她晚饭吃了没。
网上互打,的确是比一个人单对电脑刺激有趣得多,但那个 嗦的Hades还真是烦人!莫均均不堪其扰,留话给他:你可不可专心管你的死人打你的仗,别来吵我?!对方安静了一阵子,莫均均以为他学乖了,没想到他的留言又冒出来——我是不是认识你?莫均均心一凛……不会——那么巧吧?我可不是Persephone。
Persephon是希腊神话中冥神Hases的妻子。
打仗用的战争游戏,顿时成了他们两人的聊天室。
你不是PersePhone,你是均均。
用的是句号,不是问号,可见对方多么有把握。
莫均均现在也可以肯定她遇到的是谁了。
怎么那么刚好?她头一次上站就遇上他?莫均均哭笑不得,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给他任何回应。
对方这下更是认定了。
你又一个人在家无聊了?莫均均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在网路上跟他平常一样多嘴!几秒钟过去,那边又传来几句话——等着,我现在去你家找你。
莫均均整个人都吓呆了!不会吧?这家伙不会说到做到吧?可是萤幕上,那个叫Hades的真的消失了!不要!她才不想见到他!见到他就得跟他说谢谢了,而这两个字她才不准自己在他面前吐出来。
她这下再没心情玩了。
她先是瞪着电脑看,然后紧张地断了连线,仿佛那个网站有毒,又好像只要这样,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就不是真的,她甚至还关了电脑。
不会有事的!关了电脑的莫均均安慰受惊吓的自己。
不会的,他开开玩笑罢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要担心、不要害怕铃……十五分钟后,莫均均家的门铃声响起。
她惊跳起来,差点弄翻桌上的可乐罐。
她冲出去开门,门外,一身随意的穿着,轻松的笑容,潇洒的神采,来人正是涂剑蘅。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莫均均骇异地叫。
我有学长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学长?喔,对了!就是那个一样可恶的许克尧!莫均均怒气冲冲地嚷:他这算哪门子医师?!医师不是不能泄露病人的基本资料?!你不是病人,你是我朋友。
他一本正经地说。
好啦,我来了!你不会无聊了,我带你出去游荡。
才不要!莫均均抗拒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闲啊?!当然很闲,涂剑蘅自嘲地笑笑。
失业的人怎么不闲?失业了?怎么会这样?她不由自主流露出她的关心。
怎么会失业?那你接下来怎么办?饿不死的!他潇洒地把这问题抛开,一心一意只想把她拉出门去。
好啦!别说这些,走吧!等一下!她犹作困兽之斗。
我——还没换衣服!换什么?他带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穿这样很好了。
又不是去听歌剧,难不成你还要穿礼服?这是什么话!她气到眼里又窜出火苗,而涂剑蘅不等那火苗起火燃烧,已经一把拉了她出去。
走了,别拖拖拉拉的了!等一下!喂——你至少让我拿钥匙啊!喂……? ? ?台北也只有到了晚上才会默默显出她的温柔。
黄色的街灯透着暖和的光,把白天都市的拥挤、紧张、冷漠,都隐藏在背后那片黑暗中。
涂剑蘅走下楼,没开车,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拐弯,就在红砖道上悠闲散步起来。
喂,你去哪?不开车?他回眸朝她一笑。
开车游荡?那不是很怪?靠两只腿晃来晃去,比较像游荡吧!莫均均住处附近有所学院,涂剑蘅往校园走去,路途经过一家便利商店,他停下了脚步说:去买点喝的!莫均均不反对,随他进去了。
又是水果酒又是可乐,买了实在不少,就这么拎了一袋子东西走进校园,在网球场旁挑了个地方坐下。
夜晚清凉而宁静,坐在软软的草地上,莫均均几乎想躺下了,但躺着又不好灌酒,她只好坐着。
喂,那件事……她想了好久好久,才很困难地开口。
哪件?涂剑蘅本能应道。
讨厌!你明明知道还问?!莫均均不讲理起来了。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说了一半的话是指什么?涂剑蘅无辜地说。
就是我姐求你的那个嘛!莫均均气得好想揍他。
涂剑蘅这下终于懂了,原来是他写文章声援她的事。
她为什么不直说还要绕那么大一个圈?谢啦!莫均均扭扭捏捏、没头没尾的,半空中突然飞出这么一句,惹得涂剑蘅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怕笑太大声教她恼火,只得假装严肃道:不客气。
这下莫均均噗哧一声笑了。
她这么随便说说,涂剑蘅就这么随随便便懂了,真好真好!她的问题顿时解决了。
几秒钟一过,她又立刻恢复本性了。
你刚才在网路上怎么猜到是我?她霸道地问。
弄不懂的事,她一定要搞清楚。
涂剑蘅用夸张的口吻回答她:你不知道你骂人的语气独一无二?莫均均眼梢一挑。
多谢称赞!下次记得别用一样的代号,免得我在网上见了你就骂!他朗声笑了。
不劳你操心,我的代号多得很,所有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我可以轮流用。
你倒很熟悉希腊神话呢!你主修这个吗?完全不像是赞美,更像是揶揄。
涂剑蘅的玩笑开得很正经。
你猜对了!我们念心理学时要修。
啐!你这人到底哪里毕业的?她口中不放过他,但却不由自主被他逗笑了。
嗯,他就喜欢看她笑,她笑的时候跟那个尖锐刻薄的莫均均不太像,是很自然爽朗的。
像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安心地就地躺下。
今夜云层厚重,月亮隐没,星星也不亮,只有偶尔几点星光在黑幕里躲躲藏藏。
今天真可惜,没有星星。
他喟了声,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你知道,印第安人说,星星是蜂鸟戳布留下的一个个**洞。
莫均均双唇的弧度更美了。
是星夜使人温柔?她双手支地仰头看天,声音都变得轻柔。
真美的说法!也是心理学学来的?涂剑蘅把视线调到她身上,笑看着她手里那瓶水果酒,调侃她:当然不是,你喝醉了?没醉,但是昏了。
莫均均用两只指头捏着酒瓶的长颈晃了晃,眼光一晃,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对情侣,亲亲蜜蜜的,爱意正浓。
她下意识地用酒瓶比了比。
你看!情侣。
这里应该是情侣来的地方,我们两个在这里更是杀风景。
不必她说,涂剑蘅也晓得这里的浪漫。
你该感谢我。
没有我,你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看夜色。
谢你的大恩大德呢!莫均均灌下一口酒。
我说的一点也没错!他悄悄把放在她身边的超商袋子移过来,怕她太豪爽把酒全喝了。
这么好的气氛!晚上这里本来就是属于情人的地方,但你正缺少情人。
就算是这样,她转过一双清澈明亮的美眸看他。
你也不该带我来。
你没有女朋友吗?涂剑蘅眯起眼睛,浓眉微凝。
是有个人一直催我结婚……莫均均莫名地心一沉,四周好像突然都黯淡下来……是了,像他条件这样好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的。
黑暗中,他很难看到她现在的神情,但他自己迅速地大笑着招认了。
是我妈!像是乌云散去、蓝天重现,那一刻,莫均均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怎么能有这么迅速而奇异的变化,上一秒还沮丧着,下一秒却想高声欢唱,而这一切竟只为了他的一句话!莫均均被她自己的感觉骇住了、着慌了……她不该再对男人动心的,她忘了从前的教训了吗?她不该冒险再把心交给一个男人。
喂,我们这样,不叫约会吧?她急急问他,只希望他能给她一个令她安心的答案。
不算。
涂剑蘅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他唇角一扬。
约会是,我一直打电话给你,然后约你出来,你终于答应了;然后我们就去看电影、逛街、吃饭,最后才会来这坐在这里看天空。
但我们前面的事都没做,所以不算约会。
莫均均忍不住又要笑。
他的回答不见得令她满意,但他幽默的言语却舒解了她刚才的心慌意乱。
说真的,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她拗不过心中的好奇。
当然曾经有过。
他的回答也妙。
人呢?跑了。
莫均均冲口而出:什么样的女人会舍得从你身边跑掉?涂剑蘅没把她的话当赞美,只是无奈地笑笑。
在我事业失意而低落的时候,是会被我气跑的。
莫均均不说话了。
她明白自己又来到了那个问题的关键点,她相信他一定跟她一样,曾经有过一段无奈的经历,才会造成他现在对事业的消极。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涂剑蘅深黝的眼光盯着她看,突然有股说的冲动。
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他的快乐、他的苦恼,一切的一切;即使是冯子民的事也不想再隐瞒她。
莫均均在心里立刻回答:想!但她终究没说出口。
她当然愿意多了解他,想得不得了;但同时她又害怕知道得太多……她怎能这么关心他?这么在乎他?她根本就该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不必了,你不必说,我也不想听。
莫均均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我自己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你还把你的麻烦告诉我。
涂剑蘅没说什么,收回停伫在她身上的眼光,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哎!难得他有勇气说,她却是不屑听。
那边长椅上的情侣站起来了,走过两人的眼前,那女孩多看了两人一眼,似乎艳羡这两人的外貌如此出色而相衬;但她突然带些兴奋地冲向莫均均。
嘿!你是前阵子在报纸上吵得很大的那个莫均均对不对?!莫均均眼珠子一转,尴尬得很。
在报上吵翻天的事说光荣也不见得,这让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但怎么会被认出来呢?她下意识地坐正身子,慌张起来。
她的头发有没有乱七八糟?她脸上忘了化妆!她刚才的坐姿是不是很难看?涂剑蘅不忍见她着慌的样子,皱皱眉问那女孩:莫均均是谁?女孩呆了呆,看涂剑蘅又一副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隔了半天只好说:喔,抱歉!我可能认错了。
男孩有点窘,拉着女孩急忙走了,一路上还听得见女孩喊:可是她真的很像嘛!我还去听过她演讲的……涂剑蘅三两下替她解了围,他笑着糗她:叫你别那么出名嘛!人怕出名猪怕肥,你没听说过?又不是我愿意出名的!莫均均懊恼地抱怨,还把气全出在他身上。
还不都是你?!不给我时间换衣服,害我一身邋里邋遢地就出门,否则我哪会怕被人家认出来?!你这一点也不叫邋遢,叫自然!他认真而笃定地给她信心。
谁说脸上涂得红红紫紫的就一定好?谁说一定要穿名牌衣服才出色?真正漂亮有气质的美女,不管穿什么都耀眼!再说一次。
莫均均缓慢而清晰地说。
什么?莫均均仰头面对星空,却合上了双睫,缓缓道:你再讲一次,我就相信你。
涂剑蘅的目光飘动了一阵,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要我说一百次都没问题,但我以为你一向是很有自信的。
不见得。
她双手支在草地上,姿势没变,声音意外地带点疲累。
在穿上漂亮衣服,化上妆时可能有,手上拿着我自己写的书时可能有,那些是我的盔甲;其它时候,不见得。
你不需要盔甲。
涂剑蘅再度诚恳地说出他的看法。
你聪明、美丽、特殊,你值得所有女人羡慕。
他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中的什么,她喃喃自语: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为什么还有人不要我?涂剑蘅心一紧,预感她终于愿意对他说出她的心结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你说的是……夜这么柔,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又这么善解人意而聪明,莫均均是有股冲动想把她的深层心事和盘托出,但她仍抱持怀疑地不肯完全信任他。
没有,我没说什么。
她垂下了头,再扬起视线的时候,她微笑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你知道吗?最近我常梦见我是金鼎电池广告里的那只兔子,拿着鼓一直敲一直敲……涂剑蘅知道她又退缩了,但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
难得她肯跟他说出她心里的感觉,不怕让他知道她的软弱;他没有V8好拍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幕,只好回答她的问题。
那只兔子不停做着反复的动作,不表示你陷入了一种低潮而无意义的状态中。
你看,莫均均笑了,却笑得飘飘忽忽的,她的眼神也 如雾。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并不值得人家羡慕!他深深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的眼光竟令他心痛,他想冲动地告诉她,别再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不需要人家羡慕你,他不由自主地说,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需要的是去爱人,和被人爱。
莫均均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跌入他眼中的温柔。
她在书上曾读过沉溺在柔情的眼眸中这样的句子,她没想到会是真的!如今她眼前就是一双教人不由自主想沉溺其中的眼睛。
她垂下视线,虽然躲避着他,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双眸仍盯着自己,那股灼热的力量,压迫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知道他吸引了她,她也爱上他了!他的幽默、耐心、陪伴,渐渐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愈来愈不可或缺;她并不想爱上任何人,但事实却非她所愿。
如同莫均均,涂剑蘅也有他的挣扎。
这爱情来得太快,他不想逼她接受他,不想造成她内心强大的冲击,但事实却总是违背他的理智,让他抑不住自己激荡的情绪,强烈的意乱情迷……他忽然发现,只要他再往前几分……他就能吻住那两瓣甜美的双唇。
有一种古老说法是——不管你渴望什么,那都是你的潜意识;而只要你一直渴望下去,事情就会真的发生。
于是,距离以微妙的速度,在他俩之间慢慢消失,渐渐缩小……然而……滴滴咚咚……下雨了。
冰凉的雨滴在两人之间形成了阻隔,也浇熄了那一簇才刚燃起的热情火焰。
莫均均不由得为刚才的失魂落魄而责备自己。
借着下雨,她理直气壮地嚷嚷:赶快去躲雨呀!还呆呆坐在这?!莫均均一吼,涂剑蘅迅速抓起地上的空罐、塑胶袋,跟着她冲进最近的回廊下躲雨。
? ? ?回廊下聚集了不少跑进来避雨的人,一对对男男女女的情侣。
涂剑蘅不由得咕哝:从哪跑来这么多人?刚才外面不是安静得很?这些人不晓得都躲在哪里。
人这么多,刚刚的柔情蜜意也消失无踪了。
莫均均不禁担心起这场狂下不停的雨势。
要是雨都不停怎么办?她喃喃道。
涂剑蘅干脆地给了她一个简单的答案。
你在这等着!我去刚刚路过的那家便利商店买伞。
这是个好方法没错,可是……雨下很大耶!莫均均不放心地说。
没事的,你等我!他爽朗地对她笑笑,随即转身冲进雨幕,往对街的便利商店直奔。
喂!不用——莫均均着急地喊,却已经来不及了。
几分钟过去,涂剑蘅撑着伞回到她面前。
伞下的他,一身是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名副其实是只令人发噱的落汤鸡,可是她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不只为了他的体贴才会淋得一身湿,也因为这场雨,释放出他T恤下面的原始曲线。
她几乎看见他壮硕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地引人遐思。
她猛抽一口气,勉强自己忽略他强烈的男性魅力,走进他撑着的伞幕下,偏偏那伞却不大,她免不了只得靠在他身侧,不时碰触着他因雨水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牛仔裤。
她不得不想象,他牛仔裤里结实的长腿……这令她心慌意乱的情势,逼得她非骂人不可。
干嘛买这么小的伞?!还只买一把!拜托,小姐,涂剑蘅也很无奈。
临时下雨大家都跑去买伞,这是最后一把。
能买到算你命不错了!莫均均住嘴了。
但他距她不到十公分的高大身躯,没来由地教她心跳加速,刚才那心荡神驰的感觉又全窜上身了;她只得专心走路,专心得像在进行比赛一样,祈祷她家能赶快到。
? ? ?莫均均仰头一望,咏咏房间是暗的,这表示姐姐还没回来。
她只得努力往裤袋里掏钥匙,边掏着她又边想:他被雨淋得这么湿,于情于理,她都该请他进屋里先擦干身子;可是若让他进屋,这又有点……正为难着,她掏出了钥匙却只听她大叫一声——糟了!怎么了?涂剑蘅也被吓到。
都是你啦!莫均均懊恼地说。
刚才死催着我出门,害我拿错了钥匙,这不是大门的钥匙啦!原来是这个。
涂剑蘅不在意地指指楼下开敞的大门:大门没关啊!莫均均只恨不得喘他一脚。
那楼上呢?不用进门啦?笨蛋!涂剑蘅不甘心被骂笨蛋。
他仰起头,研究着这栋五层楼公寓,莫均均住在二楼。
他忽然说:这是栋老公寓了。
管它老不老?!莫均均没好气地。
我现在只想回家洗澡!说得好!还押韵呢!涂剑蘅心情好地笑着,指指她家的阳台。
别担心!你看,楼梯间的窗户有窗台,而窗台离你家阳台的距离不过一尺;你家又没铁窗,我想我可以跳过去。
莫均均诧异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烂设计的确如他所说的让人有机可趁,但她还是有些顾虑。
危险耶!不危险!他大胆地笑笑。
就算摔下来也才二楼,死不了的!奇怪,照这样看来,你家应该常遭小偷才对,这么容易爬!放心,你不当小偷,我们这里的治安就好得很!莫均均瞟他一眼,径自走上了二楼。
涂剑蘅只得跟上去,没等她开口,他已自动自发地攀出楼梯间的窗户。
那窗台的确就像是专为小偷设计的楼梯,非常方便。
莫均均还担忧地从另一扇窗伸长了脖子看,然而涂剑蘅长腿一跨,立刻就跳到她家阳台了。
啊!太好了!莫均均高兴地想拍手欢呼,忽然之间,她听见屋里传出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之后是匆促的脚步声,跌撞地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啊!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家有恶犬?!门碰一声被打开了,涂剑蘅既狼狈又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我忘了。
莫均均无辜地说。
那不是我们养的狗,是我姐他男朋友的啦!放在这里借住几天。
它平常不是这样,还满温驯的;一定是因为看见你从阳台上莫名其妙跳下来所以才发狠的。
我莫名其妙?!莫均均捂着嘴掩住笑,走进了屋子,尝试制止那只中型秋田犬的狂吠。
喂喂,回阳台去啦!跑出来吓人干什么?然而那只狗并不熟悉莫均均,更不喜欢莫均均对它嚷嚷。
它狂吠了两声,不但不后退,反而更往前跨了一小步。
你别过来呀,喂——莫均均也被吓着了,她本能地往后一退,这一退却不小心结结实实摔进了涂剑蘅的怀里。
小心!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接住了她,还顺手把她转了个身。
这一来,她就直接面对着他了,身子还箍在他怀里,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气息纠缠着紊乱的心跳。
他原不准备对她做什么,但她却自个送进他怀里来,像是老天爷特别给他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也不想犹豫,立刻捕捉了她的唇。
他阳刚壮硕的手臂揽着她柔软的身躯,他沁凉的唇触碰了她的。
她的心脏像是跳到了喉咙,那甜蜜的热力几乎要将她的唇融化……她在心里回忆起他们第一次的拥吻,但那记忆万万不如眼前的真实来得震撼。
她虚弱地回应着他,主动贴近他的胸膛,把自己更贴近他火热的怀抱,一阵阵销魂的滋味在交缠的舌尖中传递,她昏乱而狂热地吻着他,双臂向上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激动的欲望在彼此的血液中燃烧,急遽喘不过气的热情正是点燃欲火的引信,理智不见了,她的唇诱惑地滑过他的鼻尖,气息抚着他那张线条完美的薄唇。
他的手也溜上她的胸口,火热的手掌引发她潜藏已久的情欲……咔咔……门外似乎有点声响,但两人都没时间理它。
咔咔……那的声音继续传来,终于,门打开了。
莫均均弹簧似地从他身边跳开,睁大了眼睛瞪着门口。
不小心看到这火热情景的人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是莫咏咏,她回来了。
莫咏咏惊讶地看着涂剑蘅。
只见他气喘吁吁,又一脸骇异地看看妹妹;妹妹同样地也是满脸通红……莫咏咏这才尴尬地发现,她回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她下意识想转身走出门去,可是这样做又好像太明显了;她只好朝两人讪笑了笑,然后把注意力放到那只狗身上。
咦?你怎么跑出来啦?来来!我带你回阳台……狗是咏咏男朋友养的,毕竟比较听她的。
很快地,她带了狗一起躲到阳台去了。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连涂剑蘅自己都难以解释、难以相信。
他惊讶于她在他身上引起的力量,让他没了神智、没了想法,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不管莫咏咏在不在,但他和她一样明白——他不能留下来。
他也和她一样清楚,他若是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他相信,那绝对是她还来不准备接受的。
他朝她笑笑,尽可能表现出潇洒自然,希望化解她的尴尬不安,他用唇语跟她说了两个字:再见。
莫均均回应他的笑容十分僵硬。
怔怔地望着他迈出门外的背影,她的脑子一片空茫昏乱,好像有一千只蜜蜂在那嗡嗡打转,什么都没办法想。
模模糊糊地,她只想到一件事……至少她不必留他下来吹干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