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晟大军开拔的时候,正逢中秋佳节,城中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百姓挤在城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军容严谨的大军,数万大军行过,只听得整齐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伴着秋风,让大家心头骤然有些发紧。
这一战,关系着盛京甚至是大越的生死存亡,大家心头都没有底.黑马银甲的肖慕晟走在最前边,旁边是一身戎装的誉王肖楚晟,两人面容严肃、目光坚定、身形挺拔,散发出的威严气度让众人心头又安定了不少。
有战神一般的靖王出征,叛军应该很快就能肃清。
出城门的时候,肖慕晟微微抬眼去看城墙上,上边几道倩影,却没有他最熟悉的那道,他握剑的手紧了一下,她应该是又被谢臻远桎梏住了。
誉王倒是紧紧地盯着上边的一道娇小身影,眼中出现不舍,她刚答应了做他的王妃,还没来得及去向母后求赐婚,他就要出征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能否回来,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肖慕晟转头看他,道:要活着回来娶她,就握紧你手中银枪,奋勇杀敌!誉王疑惑而害羞:六哥你怎么知道?让你英雄救美的信还是你六哥我磨的墨水--肖慕晟对着他微微一笑:别怕,我能活着回来娶你六嫂,你也能!誉王重重点头,握紧手中银枪。
后边的青岚听了这话,也紧了紧眉眼,握紧了手中兵器。
谢蕴姝果真是再次被谢臻远桎梏了,她躲在窗户后边,听见了太子和爹的争论,爹要立刻彻查凌王一党的人,务必赶尽杀绝。
太子却以为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朝政,极力支持好出征大军的军需,在此时,不宜大开杀戒。
两人各执一见,让谢臻远发怒的是太子竟然坚持己见,毫不退让,他厉声道:殿下,如果不肃清这部分人,若是他们里通外敌,京城何安?您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太子被震得愣住了,谢臻远把手中的花名册一扔,道:殿下,事情已经定了,无须再争论。
他的霸道让太子心头一凛,不再多言,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谢蕴姝赶紧迎上去:殿下,有些大臣你要护好--太子站定,看她疑惑不解:保护四弟的人么?不是--谢蕴姝道:比如黎大人,我爹他会以肃清凌王的人为借口除掉他--太子一惊:不至于吧!谢蕴姝刚要说话,谢臻远也从书房走了出来,看了她,脸色一沉,旋即又笑道:既然暖儿来了,我也正好告诉你,今日我进宫请了皇后的旨意,她答应了为你和太子殿下赐婚了!太子与谢蕴姝皆是一惊,他疑虑着开口:父皇还在病中,此时提婚事怕是不妥当!谢蕴姝则直接地道:不,我不答应。
谢臻远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失去了慈爱:暖儿,这是皇家的旨意,由不得你。
谢蕴姝抬头看父亲:这是你的旨意,不是我的,如果要我嫁,我宁愿死!暖儿!谢臻远怒喝了一声,他生气了:你就是死,也必须嫁!父女俩第一次怒目相对,谁也不愿退缩。
爹,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如今叛军压境,你身为丞相,应该做的是协助殿下稳定朝政,而不是想方设法争权夺位--谢蕴姝索性不顾了,她早就想这样和执迷不悟的父亲顶撞了:若是因了你,大军失败,你就是天下的罪人!啪!谢臻远手起掌落,红着眼睛瞪着女儿,嘴角气得抽搐:胡说什么?别以为你爹我不知道,你心心念念那靖王,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首抬进太子府。
谢蕴姝捂着通红的脸颊,痛心地看着陌生的爹,眼泪掉了下来:爹,你忘记了吗?你说当初娘为了嫁给你不惜和家中决裂,你为了娶她被祖父打得半死,你说你不会要我像你和娘一样,要我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幸福,现在,你为什么要把女儿的幸福拿去换权势呢?提到了她逝去的娘亲,谢臻远身形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迷离,却又瞬间熄灭掉追忆,板着脸道:无需多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好好地等着当太子妃就是--一旁站着不知道如何劝说的太子发言:丞相,我--殿下--谢臻远转头面无表情地道:皇后说了,这婚事也是为了给皇上冲喜,你还是回去做些准备吧!老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送你出去了。
太子无奈,望了望谢蕴姝,只好转身去了。
谢臻远命令左右:请姑娘进清渊阁居住--谢蕴姝咬着牙难过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又被囚禁了。
清渊阁建在后院宽大的池塘中央小岛上,四面是深深的池水,唯有一道曲折的栏杆通到岸边,谢臻远命令下人日夜守在栏杆之外,出了送饭和打扫的下人,不许任何人进来。
黎锦云和谢蕴华求了几次情,想进去陪谢蕴姝,被谢臻远拒绝了,谢臻远还问她:少夫人,黎大人他如今可待见你?谢蕴姝早就告诉过黎锦云,父亲可能会对她爹下手,便恭敬地道:父亲对我非常爱护,也很疼爱南枫,还曾说过相信南枫不是纨绔放浪之人,待他回来,要好好和他谈谈。
现在的情形,黎锦云深知自己更加不能离开。
提到了谢南枫,谢臻远的脸色稍霁了一些,他点头道:我知道了,去吧!待黎锦云去后,谢臻远思虑了一下,提起笔把弹劾折子上黎言的名字划去,虽然黎言这老家伙的确该死,但若是牵扯到南枫,还是暂且放过他。
谢蕴姝虽然把身边的人都派了出去,却是不着急,她在等着谢北昭回家。
她很担心出征的肖慕晟,但被软禁后,无法得到消息,焦急的时候她就想他说过的话,便又静下心来静候谢北昭。
这天傍晚,她站在长廊栏杆边眺望的时候,没来由的心口一窒,疼痛蓦地排山倒海而来,她紧紧地捂住了胸口,手指把衣服都掐破了—那样的疼痛她从来没有经受过,仿似要把她的心生生地扯成两半—旁边正在打扫的婆子见了她突如其来的模样吓坏了,赶紧上前扶她:小姐你怎么了--谢臻远焦急地赶来,进门便问道:暖儿,你怎么了?慢慢缓过气来的谢蕴姝蓦地从床上起来,一把拉着父亲的袖子:爹,肖慕晟他怎么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过他的痛苦了,定然是他出了事,不然她不会这么突如其来的疼痛。
谢臻远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半是心疼又带着些幸灾乐祸:靖王战败,坠崖失踪!如同惊雷在谢蕴姝头顶炸响,她只感觉四围一片空白,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晶莹的泪水一下子掉下来,她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相信--靖王与叛军几次交锋都失了利,他气怒之下,率兵深入,结果中了埋伏,被逼上悬崖--谢臻远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真有安天下的经纶之才,却只是个不知深浅的莽夫--泪水模糊了谢蕴姝的视线,疼痛快要让她的心碎掉,但她想起了他的话:你记住,你在,我一定在!,便把泪水一抹,淡然地道:他不会死的。
他的马的尸首已经在崖下发现了,人可能被江水冲走了--谢臻远看着女儿心痛又隐忍的模样,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誉王已经传回了消息,确定靖王已经--不!他没有死--谢蕴姝咬住牙,压下心头跳动起来的颤抖和害怕:我相信他,他不会死!他说过的,他要与她同生共死,她在,他一定不会死!暖儿--谢臻远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了,既然靖王已经不在了,你也就安心地等着嫁给太子吧!他总还是希望女儿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不!他在与不在,我都不会嫁给太子!谢蕴姝坚定地看父亲,眼中一片清澈。
暖儿!谢臻远又开始发怒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谢家想想,皇上迟早要对付我们,我们如果不主动把权势捏在手中,怎能自保。
爹,你别骗我了,你不仅仅为了自保--谢蕴姝冷静地道:你想让我皇后,让我的孩子做太子,并且让他做个傀儡皇帝,甚至,你可以取而代之--谢臻远一下子惊住了,他未曾想到女儿竟然如此直接地说出了他的目的,愣了一瞬,索性冷声道:没错,这天下,应该姓谢!爹,你觉得可能吗?谢蕴姝笑了起来:你觉得群臣会答应吗?你觉得天下人会臣服吗?即便是乱世,臣子夺权还会让人骂上一辈子,何况当今皇上并不是昏庸无能之君。
哼!谢臻远眼中一片厉色:谁不服,我便杀了谁!可你杀不尽的--谢蕴姝叹息了一声:谢家何德何能安天下?谋朝篡位、肆意杀戮只会被天下人唾弃,反对的人是杀不尽的--真是讽刺,这句话本来是她以前说给肖慕晟听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说给自己爹听。
前世肖慕晟都未能真正安天下,她谢家难道会比肖慕晟强?一想到他,她的心又开始疼痛了,她仍然劝说:爹,大军主帅失踪,你更应该稳定住后方,想法子让誉王抵抗叛军才是,你不能趁肖慕晟不在,下手夺权--见女儿又猜到了他的心思,谢臻远怔了片刻,叹了口气:暖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谢蕴姝慌了,莫非真的如她所料,爹要在这个当口下手:爹,如果誉王也抵挡不住,叛军会长驱直入,京城可就危险了--哈!为父早已修书与凌王--谢臻远眼峰转为凌厉:此次,我要把姓肖的全部灭掉--谢蕴姝浑身起了战栗,深深地为前线的将士担忧起来,爹的用意,仿似是要出征的人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