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吉心中琢磨着戚晟的心思, 琢磨的有些入了神,一时间竟没看见青音早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青音试探的喊了声:姜总管?手上稳稳当当的捧着玉如意,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姜吉, 想要看出他在想什么,然而她心思不到家, 远远比不得从小就混迹在宫中的老油条, 什么也没看出来。
姜吉回过神来,笑呵呵的同青音说话:青音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妧修仪有事?云容是两仪殿的常客, 但御书房也仅仅是被召见过一次罢了,青音更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来御书房, 不免有些紧张。
紧了紧握着玉如意的手, 青音低声道:皇后娘娘早上赏赐了修仪娘娘一柄玉如意, 又听贤妃娘娘提起此物意义非凡, 故而修仪娘娘不敢手下,特意命奴婢把这柄玉如意送到御前,由陛下处置。
云容的想法很简单, 遇事儿就扯虎皮当大旗,等虎皮不管用的时候, 就要找上老虎本人, 倘若老虎发怒的话,大不了她躲起来, 不去老虎眼前晃悠就是了。
姜吉原还在想, 是什么样的玉如意能叫妧修仪如此郑重以待, 可等他真正看到玉如意的模样时, 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不是......能叫先帝拿得出手的赏赐, 必然不是寻常物件, 这玉如意是用了一块儿完整的福禄寿翡翠雕琢而成, 上面的灵芝栩栩如生,就是搁在陛下的私库里,也足够亮眼。
可现在,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了,方才青音说是皇后娘娘赏的。
姜吉苦着脸:姑娘唉,既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妧修仪的,妧修仪收着就是,怎么给陛下送来了呢?是还嫌陛下这会儿不够生气吗?想再加一把火?青音额头上浮现三道黑线,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修仪娘娘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这等珍宝。
这下轮到姜吉嘴抽了,被陛下宠着的一宫主位也算身份低微?那谁身份高?然而不管怎么说,姜吉是不乐意把这柄玉如意拿到陛下跟前的,正准备再劝说劝说,戚晟的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隔着殿门传了出来:姜吉,你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呢?戚晟的话就像一根针,正对着姜吉的命门,姜吉惊的浑身汗毛战栗,扬声回话:回陛下的话,妧修仪娘娘派人来了,您可要见?什么巴结妧修仪不巴结妧修仪的,在陛下的怒气前,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传。
青音进宫以来,一直都是跟在云容身边的,而戚晟也从未在云容面前发过火,所以第一次听到戚晟气势雄厚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不悦时,脸色早就白的不能看了。
她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求救的目光看向姜吉:姜总管......姜吉头一扭,叫小太监推开殿门:青音姑娘,请。
旁的事儿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青音只好极力稳住自己的手,进去后头也不抬的跪在地上,凭着脑子里的那根弦一股脑儿的把话说完,然后额头触地,跪的老实又极尽卑微。
戚晟皱着眉瞧着底下快要吓破胆的宫女,黑沉的眸子里带了分不满,太不顶用。
他什么也没说,只叫姜吉收了玉如意,就叫青音退下了。
和刚走不久的那些大臣一样,青音出去时,腿脚都是软的,额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冷风一吹,青音又精神了点儿,屏住呼吸回去复命。
而御书房内,和姜吉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的是,戚晟看见了玉如意并没有生气,反而问他:妧修仪身边的宫人,尚宫局都补齐了吗?姜吉脑子懵了一瞬,忙道:回陛下,还没有。
这伺候的人可是要好好儿挑选的,便是尚宫局的人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一个上午就挑选好。
毕竟是伺候主子的,要是日后出了什么纰漏,首先问罪的就是他们。
戚晟晦涩莫辨的眸子盯着青音送来的玉如意,薄唇轻启:既然没有,那你就亲自去挑,挑个年纪大,又稳重的,妧修仪身边都是些不顶用的。
姜吉眸子轻闪,这年纪大点儿的,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奴才请示圣意,挑选姑姑还是嬷嬷?能被叫一声姑姑的,都是在宫中有资历的,但能被叫嬷嬷的,那更是宫中的老油条,哪个都不一般。
魏皇后那些从潜邸就开始伺候陛下的主子们身边的宫女,走出去也是会被称作一声姑姑的。
戚晟闻言,似笑非笑的睨了姜吉一眼:你说呢?姜吉一个激灵:奴才这就去办。
按照规矩,九嫔身边能有一个掌事宫女,还能有四个一等宫女,索性他姑姑嬷嬷各挑一个,这样陛下总找不出错来了。
这边姜吉去尚宫局挑人,那边青音刚回到绘雅轩,杨贤妃叫人大张旗鼓的送来的茶经也到了。
云容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上面的簪花小楷字迹很是娟秀,但内容看起来格外枯燥,云容只看了两页,就忍不住打瞌睡。
她还是更喜欢看有意思的话本子。
见青音白着脸回来,云容坐起身子,关切道:可是陛下迁怒你了?青音摇了摇头,心中的惊惧还未完全褪去:奴婢回完话,陛下就命奴婢退下了,是奴婢自己胆子小,畏惧陛下龙威。
听到青音没事,云容就放下了心,转而去关心旁的:陛下见了那东西,不生气?青音再次摇了摇头,很快又点头。
云容看不懂了: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奴婢不知,奴婢去时,陛下就已经在生气了。
所以她也不确定。
得了这么个答案,云容瞬间没了兴致,挥了挥手道:你去休息罢,我眯一会儿。
她得好好儿想想,等陛下来的时候,她要怎么应付。
今儿是云容晋封的第一天,于情于理,戚晟都不会打了云容的脸。
因此,即便戚晟心中再不高兴,到了时候,也依旧命人摆驾明粹宫。
得到通传时,云容拾掇整齐的在绘雅轩的殿门口候着,那正式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臣妾给陛下请安。
同样的,云容在私底下正经行礼的次数也少的可怜。
戚晟看着云容规规矩矩的福身,随手捞起人就带着她进去:天冷,下次莫要出来了。
他说的不掺一丝虚假,云容却在心里撇了撇嘴,她不敢。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不早,两人也都用过晚膳,就直接进了寝殿说话。
云容伺候着戚晟褪去外衣,然后躺在戚晟的怀里,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絮絮叨叨:今儿臣妾同贤妃姐姐说要学茶艺,贤妃姐姐便将她费了好大心血的茶经给臣妾送了来,臣妾今儿一整日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要回什么礼才显得郑重,正好陛下来了,帮臣妾想一想?茶经?戚晟颇为惊讶:看来贤妃是真的喜欢你。
这东西他也知道,自贤妃成了他的侧妃后,就陆陆续续的撰写了,也的确费了贤妃不少心血。
闻言,云容眼睛一亮,随即像是吃味儿了一般,离戚晟远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睨了戚晟一眼:陛下这话可就说错了,贤妃姐姐哪里是喜欢臣妾,分明就是喜欢陛下才是。
戚晟轻笑:吃醋了?在皇室讲情,无异于天方夜谭,而且嫔妃们的心思多的很,但面儿上都是一副喜欢他的模样,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懒得去猜,因为他从不在乎这些。
云容娇哼一声:臣妾才没吃醋,况且这话也不是臣妾说的。
把人搂回去,戚晟看出云容还有话没说完,就顺着她的话问:那是谁说的?当然是贤妃姐姐啊,贤妃姐姐说她爱屋及乌,后宫估摸着都知道了。
臣妾虽不大喜欢读书,但这意思还是听得懂的。
杨贤妃说这话的时候听到的人不少,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传了出去,传到云容耳朵里的时候,云容脸色怪异的紧,这招数,和她恶心杨贤妃的招数一模一样。
云容本想着若是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保不准陛下就会念起和杨贤妃的情谊,那她得怄死,还不如她换个法子,杨贤妃的话没变,但落在陛下耳朵里,意思可就大不一样了。
戚晟果不其然的蹙了蹙眉心,心中有些不满,杨贤妃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话还这般轻浮。
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好笑的捏了捏云容的鼻子,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旁人的事情不提也罢,朕倒是听说,爱妃今儿在凤仪宫,威风的紧,许多嫔妃都被爱妃给罚了?云容听不出这话中情绪的喜怒,说话就多了几分小心:陛下可是觉得臣妾恃宠而骄?自家事儿自家再清楚不过,她也多少觉得自己今儿有些张狂了。
不过她做了就是做了,不后悔就是了。
原本还想吓唬吓唬云容,谁知听到云容话中的忐忑,戚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怎会,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没做错什么,又何来的恃宠而骄?倒是被罚的那些人,胆子挺大。
戚晟偷偷的在心里给她们记了一笔。
他也知道云容资历尚浅,他能把她扶上九嫔的位置,但要坐稳这个位置,仅凭着他的宠爱是不够的,还要云容自己能顶事儿。
但从今日的事情上看,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在他面前宝里宝气的女子的。
作者有话说:杨贤妃:没天理了,这个薄情的负心汉嫌我老云容:也就三十岁而已,没多大,我都十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