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那一日楼姝为此事气得不轻,将她自己与无忧关在偏殿整整一日,直到第二日的傍晚,偏殿的门才缓缓打开。
吱呀一声,偏殿的门打开之后,楼姝率先走出来,她身后紧跟着的是低垂着脑袋,满脸恹恹的无忧。
去吧。
小小的无忧从偏殿走出来,见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阿父,正想冲过去和他撒娇,却又想起了阿娘说的话,顿时蔫了下来。
阿月。
魏骁见楼姝脸色有些苍白,立刻迎上去要扶她,却被她侧身微微避开。
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楼姝避开魏骁的触碰,直接转身进了寝殿,完全没有理会魏骁的意思。
你与你阿娘在里面都说了什么,她怎么这样憔悴?见楼姝一副不愿理会自己的模样,魏骁便只好去问无忧,却见小小的人儿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有些伤心地道:阿娘不喜欢无忧了。
到底怎么了!一听无忧说楼姝不喜欢他了,魏骁也是心中一急,楼姝一向视无忧如珠如宝,又怎么会不喜欢他,无忧到底还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这么一想,魏骁面色也阴沉下来,他突然一把抱起无忧扛到了背上,大步就往书房方向走去,势必要问清楚,这么长时间他们母子两个到底说了什么!御书房中,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你与你阿娘到底说了什么?魏骁紧盯着无忧,担心他顽劣不堪,会不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惹楼姝伤心了。
阿娘问我平日里阿父都是怎么教我为人处世的,我便与阿娘说了。
嗯?你都说了什么?魏骁轻哼一声,瞥了眼小大人模样的无忧,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在楼姝面前说自己的。
阿娘问我为什么要教训那个伴读,我就说看中了他的一只狼毫笔,他不舍得割爱所以我就教训了他一顿。
无忧摸了摸自己被阿娘打得火辣辣的手掌心,有些委屈地继续说道:可是阿父就是这么教我的啊,若是遇见了自己喜爱的东西,自然是不择手段也要抢夺到身边来的!我喜欢那只狼毫笔抢过来又有什么错,况且我又没白拿那只笔……对上阿父突然严厉下来的目光,无忧便又小声地嗫嚅了一句:我已经让人赏赐了他黄金百两,没想到那他却这般不知好歹……想起这这事,无忧越发气恼,都怪那伴读不依不饶,这才不小心将事情闹大,还被新来的太傅知晓,当着众人了让他丢了面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你是这么说的?魏骁盯着无忧,眼色冷郁下来,似乎知道楼姝方才不理他的症结所在。
是啊,阿父不一直这么教我的吗……难道我做错了?无忧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他又想起在殿中与阿娘的对话。
阿娘还给他看了背上的伤疤,说她从前也遇到了一个坏人,那坏人看中了她的东西,强夺不成便百般胁迫她,在她身上留下了永远也磨灭不掉的丑陋伤疤。
在无忧的心目中,阿娘一直是温柔美好的,阿父将她捧在了手心里疼宠,他从来不知道阿娘背上怎么会有那么长一条可怕的疤痕!只要一想起,曾经有人也向他这样狠心地胁迫过阿娘,他就觉得阿娘打他手心那几下火辣辣的疼也算不了什么。
阿娘还告诉他,那个伴读也有疼爱他的父母,若是看到自己的孩儿被人伤害,心中定然痛苦万分。
既然他看到自己的阿娘被人伤害会吓得嚎啕大哭,那更应该由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伤害别人的时候也要多想一想,会不会有人因为他随口下的命令而悲痛万分。
身处高位者更应该有怜悯之心,若是利用手中权利滥杀无辜,日后也必将遭到反噬,众叛亲离。
他既为太子,日后的储君,更应该抱有一颗仁慈之心。
小小的人儿,心中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一方面是阿娘背上的伤疤,一方面是阿父的教导,他不太懂阿娘说的那些大道理,但是只要一想起阿娘受到的伤害,他就觉得心中惶惶难安,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应该那么做。
魏骁安抚了无忧,让宫娥先带他出去散散步,便独自回了寝殿。
太极宫中蜡烛都灭了,黑魆魆的光影里,魏骁蹑手蹑脚往床榻方向走过去。
楼姝此时背对着他,纤细的背脊因为呼吸而轻微地起伏着,魏骁便越发放缓了脚步靠近。
他静静地坐在床沿,沉沉的目光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楼姝消瘦的背影,他知道今日无忧的话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震动,或许让她想起了他们曾经并不美好的过去……阿月……他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伸手抚摸她突然颤抖起来的背脊。
无忧还小,很多事情他或许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到底也没有将那个伴读怎么样,这不是已经听了你的话,待明日去国子监便向他赔礼道歉。
见楼姝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身子往床里侧更移动了一寸,魏骁突然又觉得她为了此事就这样冷脸对自己,立刻有些不满地道:阿月你也未免太过大惊小怪,况且无忧是太子,若是喜欢什么东西还要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岂不是太过窝囊?为君之道自然不能太过柔和,想得到一样东西自然应该想尽办法收拢到自己身边,无忧他现在还小,做事只懂硬来不知道迂回,用的手段的确有些不对,待日后我再好好教他……一听日后魏骁还要继续教无忧这样强取豪夺的手段,楼姝再也听不下去,她猛地翻身坐起来,目光灼灼盯视魏骁,语气冷凝,颇有几分嘲讽地道:你还想怎么教他,教他如你一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便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还是教他小小年纪便暴戾冷血,杀人如麻?魏骁,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的天生弑杀冷酷!阿月你!楼姝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大的情绪波动,很多时候她都是冷冷淡淡的,魏骁虽然觉得她冷若冰霜,似乎总是离自己异常遥远,但到底也不敢逼她太过分,只要能守着她在身边便好。
他不奢求楼姝能如自己爱慕痴恋她一般,同样地回报自己,但也从没想过,原来她一直将这样怨怼憎恶的心思埋藏在了心底,只待一个导/火/索便可以彻底引燃。
很显然,关于无忧的教育问题,便成了他们之间这个随时会爆///炸的导/火/索。
魏骁被楼姝突如其来的指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呼哧喘着粗气,眼眸赤红死死盯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中安静得吓人,就在楼姝以为魏骁会气得拂袖而去时,他却一撩衣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又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语气极其轻缓地道:阿月以为这世上的弃婴人人都是如你这般的好运气,能被父母收养,能得兄长疼爱,从此衣食无忧?楼姝神色怔了一瞬间,见他目光中露出遥远悠长的回忆之色,幽幽地道:却不知还有许多人,一生下来便没了父母,在黑暗角落里,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地长大,无人顾他冷暖,无人管他生死,为了一口吃的与野狗争食,然后被撕咬得遍体鳞伤,他弱小孤苦时,受尽冷眼与欺辱,想活下去只能不顾一切往上爬,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若是不能适应便只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那些你看不上的下作手段,却是他的生存之道。
楼姝没想到魏骁会突然与她说起他的过往,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第一权臣,所有人都只能跪伏在他的脚下乞求得到庇佑,却不想,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那样不堪屈辱的过去。
她眼神波动了片刻,却依然语气冷淡地道:可那并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他人生死的借口,无忧这样小,你不该教他这些。
呵呵……魏骁却笑了,他垂下眼眸,声音中是满满的羡慕,喃喃道:可惜在我陷入黑暗的时候,没有出现如阿月一般,会谆谆教诲我的人,这世道只教会了我怎样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却无人教我仁慈之心………有时我真羡慕无忧,他有你这样一位温柔的母亲……他又抬起头看着楼姝,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可这就是我的处世之道!无忧是我的儿子,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他可以善良却绝不可以软弱,若是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得到手中,岂不是个窝囊废!大周不需要一个软弱窝囊的帝王,他注定不能成长为你心目中心慈手软的君主。
楼姝与魏骁的这次谈话不欢而散,谁也不能说服谁,只是从那之后,楼姝便越发关注无忧的学业,每日无忧要去国子监时,她都要亲自跟随,这其中也不免与岑溪有了碰面的机会。
魏骁虽然明面上对岑溪这个太子太傅多有礼遇,也似乎将从前之事完全忘了,但楼姝却知道他的疑心病。
为了所有人都好,每每与岑溪碰了面,便如陌生人一般,她高高在上,任由岑溪向她伏地行礼,举手投足之间是满满的冷漠与疏离,从不逾越。
◎最新评论:搞错了,重来!可以评论置顶啦,放个古言强取豪夺:《金殿欢》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祁珩身为当朝太子,自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是所有人心目中惊才绝艳的下任帝王人选,但他偏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辛秘。
龙椅之上,那位斜倚靠在帝王怀中的兰贵妃,肤若凝脂,雪肤花貌,倾国倾城,他早已为她思之如狂,甚至不惜背上弑父杀君的恶名。
小无忧怎么越来越像魏狗了,岑公子作为亲生阿父要扳回他的三观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