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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版 第十章 紫罗兰的墓园

2025-03-28 15:50:49

(更新时间:2003-11-16 22:19:00 本章字数:10305)你有口福了,我今天刚好煨了锅汤。

哦,是干笋腊排汤。

炖了一个下午了,你看,腊排都快融掉了。

雪碧以前最爱吃这种炖得快融化的腊排。

送人了。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懒的人,没太多精力来养宠物。

有一点吧,有时候觉得人真不是个东西。

我经常有一种辜负了它对我的信任的感觉。

不说这个了。

来,尝尝?全是我家乡的特产,这种是干竹笋,这种是干缸豆,它们和腊排炖在一起的滋味十分鲜美。

我喜欢自己弄吃的,虽然手艺并不是很好。

但是好的材料往往会弥补这些不足。

如何?没骗你吧。

我有个朋友也十分喜欢喝这种汤。

嗯……就是这次故事的女主角。

我上次问过你,猜到紫罗兰这个故事跟什么有关了吗?不对,呵呵。

那就让我慢慢告诉你。

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如果你坐在暗蓝的星空中那一轮如船的弦月上,遥望我家乡的墓园,你会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深深浅浅。

它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一点令人心醉的绿,在星月下泛出迷幻的银灰色。

你一定要敛声屏气地倾听风儿吹过墓园的声音,鬼魂们在温存的风声里说着悄悄话,如果你运气好,你还会闻到一股来自大地的芳菲之气,那是一缕非常美丽的香气,凡俗而浪漫,它全身涂抹着神秘且经久不衰的紫色。

猜到是什么东西发出这样迷人的香气了吗?没错,是紫罗兰。

紫罗兰摆放在一座芳草凄凄的坟头,它是优雅的,如同你的气质,它是与众不同的,如同你的模样。

你不由在光洁如玉的月芽儿船上落泪了,水晶般的泪珠儿敲打着紫罗兰细嫩的花瓣,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叮叮咚咚地发出错落有致的悦耳的回响。

那声音惊动了伫立于墓前的年轻男人,他惊跳起来,看到你的泪珠仍在令人心颤地轻轻滚动,他闭了眼,忍不住也挂起了一颗泪珠儿,浓密的睫毛在风中微颤,他的泪也滴到了花朵上,跟你的眼泪融在一起盈盈微颤,你不禁为自己前世曾经爱过这个男人感到欣慰。

有段时间我不止一次通过梦境回想这个深情的男人和这个优雅的女人,回想墓园那片葱郁的绿色,蔚蓝色的天空,清爽的和风,以及那束美丽的紫罗兰。

快点儿,快点儿,再快点儿……我在心里不停地催促自己,如果不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又要等足足一整周的时间,在下个周末的时候才能看见他。

快点儿,再快点儿,再快点儿……大地在我脚下飞快地倒退,我的眼睛只盯着前方那片离我越来越近的墓园,我踏着熟悉的小径在墓园里穿行,终于穿到那片枫林后面。

他还在!我猛地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松柏林外的一丘旧坟前,早就静静地立了一个人影。

我躲在树林后面,心怦怦狂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透过阿娜婆娑的树影,我看到他的侧脸,一颗心跳得更急了。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我在心里低叹,哪怕他的样子我已经看了无数遍,我仍是看不厌倦。

我迷恋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迷恋他如刀刻一般的五官,高耸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唇,柔软直顺的长发。

他低垂的眼睑上有着比女孩儿还要浓密的长睫毛,当他抬眼凝视着坟头的时候,你忍不住会溺死在他眼里散发的忧郁气质里。

别笑啊,呵呵。

谁说女人是不贪恋皮相的?我听过一个笑话,女孩儿们若被长得比较影响视听的男人揩油抚摸的时候,会马上怒颜相向,大骂一声:流氓。

而一旦碰到帅哥,她们就会表现得无比温顺。

别生气啦,我绝对相信这个笑话是男人编出来的,呵呵。

我从小就认识这个男人。

幼时的我常常幻想自己是一个女巫,能够骑着扫帚疾如闪电地在天空自由翱翔,当自己的想法被修道院里的姐妹们多次嘲笑之后,我学会了沉默。

是的,修道院。

我是一个见习修女。

八岁的时候,母亲死了,父亲续弦之后,把我送到了这个城郊的修道院。

在修道院里长大的小姑娘,自当是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万能的天主,哪里能有这么古怪的想法。

但是我就有,终于,姐妹们都怕了我古怪的思想,只要我一开口,她们就用看怪物的眼光怜悯地看我,好像我长了三头六臂,这令我窒息。

于是我明白了,有些事是只能倾述给自己听的,这以后我喜欢到无人的地方静静地幻想,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可以占据成为自己私有的天地。

不错,是墓园,修道院后山的墓园。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墓园更清静了?大概是活人都怕死鬼的关系,墓园平日人迹罕至。

我甚至不用担心自己突然自说自话地说漏了嘴,没人会听见我的话,而鬼们即使听见了,也不会多嘴多舌,即使他们或许也曾嘲笑过我,但也是暗地里偷偷进行的,反正我也听不到。

而且这里的风景多好啊,坐在坡顶可以俯瞰整个小城,带给小小我的一种海阔天空的震憾。

许多年以后我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天黄昏的时候到墓园去跟鬼们聊天,然后坐在坡顶听松涛,看日落,编织梦想。

我占据墓园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个男人。

开始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在每个周末,我都会在一座刚培不久的新坟的坟头,发现一束新鲜的紫罗兰。

带花扫墓的人多了,但扫得这样勤的倒是少见。

坟里躺着什么人呢?又有谁会每周都带着紫罗兰来看她呢?我简直太好奇了。

不知为何,我直觉地认定坟里躺着的是一个女子。

我经常跑到那座有紫罗兰的坟前去看她,有时静静地坐在坟前发呆,有时跟她聊聊天,有时帮她除一除坟头的杂草,想来一个优雅的女人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居所杂草丛生的吧?我对她真是充满了好奇,一个怎么样的女人离开了人世还能得到如此长情的眷顾?然后有一天,我发现了这个带着紫罗兰来扫墓的男子。

我在刹时就迷恋上这个男人。

不,我没有想过与他有进一步的交往,这样俊美的男子如同神祗,只可远观。

而且,这种迷恋,不同于爱情,更像是一种……怎么说呢……?是一种对美的崇拜吧?我只是这样,每个周末都去偷偷地看他,但是从不打扰他,某一个时刻我感觉自己离他很近很近,仿佛能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我长大了,他却不见衰老,每次见到他,我都很惊奇,他怎么可能仍如我第一次见他一般年轻?然后,我做了一个见习修女。

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从小都在修道院长大,这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仍然每周傍晚都会去墓园偷偷看他,这对我而言,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然后,某天傍晚,他突然走到我面前,淡淡地道,陪我走走好吗?他说话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是一个与我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蓦然想起大观园里,宝黛初会,宝玉笑嘻嘻地嚷,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你可以想像我当时的尴尬与窘迫以及吃惊了。

我的心跳得好快。

我悄悄地把手放到胸口,按住它,心里低叹,拜托你有出息一点,别再跳了。

偷偷抬眼看身旁的这个男人,他并没有看我,虽然叫我陪他走走,但显然的,他的思绪并没有放在我的身上,他望着前方,或许也并没有望着前方,他的眼神不知道落向了何处。

就这样沉默地走着,天色隐隐地暗沉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吃了一惊,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顿时手足无措,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啊,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他不再坚持,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伸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仍是淡淡的语气,谢谢你陪我,再见。

我看着他神灯般的眼睛,突然就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的手指碰到我的发时,心居然很虚,还有点恋恋不舍。

好似自小相识的,有久别的渴慕与惊喜,我忍不住伤感地落泪了。

我仍是天天到墓园去,到下个周末到来之前我一直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怎么办?是像以前那样继续偷偷地看他,还是像老朋友一样大方地招呼他?其实我的想法有点多余,下个周末我一如既往的来到紫罗兰的坟前,但是我却没有看到那个男子。

我呆呆地站在坟头,有些怅然若失。

他怎会不来?怎会?我低着头站了很久,直到我的脚开始发麻才转身准备离开。

哪知道一转身,就看到他站在离我五六米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束紫罗兰。

悬得高高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我轻轻吁出一口气,嗨!他没有出声,只是走过来将紫罗兰轻轻放到坟头,直起腰,他才转过身看我,你在等我吗?呃……我愣愣地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显然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自顾自地说下去,谢谢你经常帮阿紫除掉杂草,她一定很高兴。

我……我更不知所措了,只盯着坟前的紫罗兰暗暗地道,原来你叫阿紫。

她是你的爱人?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爱人?他转过头看了那丘旧坟一眼,忍不住微笑了,你说阿紫么?嗯。

我点点头。

她是我最亲近的人。

他轻声道。

哦……这是我预料中的答案,但我想我的表情仍是有些傻的。

我叫辛南。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清澈见底,你呢?呃……我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红了。

你叫什么?他又笑了一下,大概是被我的表情逗笑的。

我……叫田滋滋!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飞快地说。

每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我都会忍不住很羞愧,都怪老爸啦,没事给人家取了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

很可爱的名字。

他又笑了。

也许他心里也觉得很好笑吧,我挫败地想,声音闷闷地,谢谢。

不准笑了,再笑翻脸了。

问过啊,小时候经常向老爸抗议为什么给我取这么俗气的名字,可是老爸每次都说,姓田的还有什么好取的,没叫你田甜,田心,田蜜蜜就不错了。

比较下来,我还是宁可叫田滋滋好了。

你还笑?从这天起,渐渐与这个叫辛南的男子成了朋友。

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是与众不同的,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与他竟然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我那些傻气的幻想第一次有了听众,而他不但不以为忤,甚至想得比我更加的大胆和狂热。

这样的默契,直如相识了几世几生,我于是开始知道,从此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女子。

也许吧,只是那时候我并不自知。

我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已经有些什么,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是不管我们有多熟谂,他也从来不肯说一句关于他和阿紫的故事,尽管他仍会每个周末去她的坟头,仍会坚持着每次送上一束紫罗兰。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么长情。

就这样也挺好,不是吗?自小便是把一生奉献给天主的人,唯有锁了心,才是安全,才是永恒。

但,世事难料,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之神下一步将怎么走。

于是,突然有一天,没有了辛南的影子。

我连续等了他三个周末,他都没有出现。

阿紫坟头上的紫罗兰已经枯萎了,它的叶子发出一股陈尸般的腐朽气息。

忆起三周前那个傍晚最后一次见辛南,跟他聊起《白蛇传》,我说好生感动过啊,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他闷闷地应我,即使成了眷属又如何,终也不能携子白首,人与妖,终归道路殊途。

我争辩,人又若何,妖又若何?对这个过于奇怪的世界,如果一定要计较,爱情会变成怎样一回事呢?你不懂。

辛南淡淡地笑,脸色格外的苍白,妖拥有比人长寿的生命,爱上凡人,只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一天天变老,然后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且仍旧要生存在世上忍受着失去爱人的痛苦。

他当时的眼神,非常空洞,迷离,忧伤,自弃,好像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我感到自己的肌肤都快要被灼伤。

无缘无故地就悚然一惊。

勉强笑着,说你不是妖你又怎知?辛南没有回应我,只是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打了个寒颤,说,今儿个有点儿冷。

是起风了。

那股冷风猛灌过来,我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借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缕阳光,我看到辛南的头发散发出一种灿烂的金属般的色泽,在风中有些微微的乱了。

我半伏起身,伸到对面帮他把头发整理好。

不知道为何,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觉得很自然,他本来想闪躲,手抬了一下,又颓然放开。

我的手触到他柔软的长发,像丝帛滑过我的掌心,脸突然红了,蓦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如此冒昧唐突。

沉默,不敢看辛南的表情,我低下头,尴尬之极。

尔后,再没了辛南的消息。

我没有他的电话,没有他的地址,不认识他的任何朋友,(www.517z.net)除了阿紫。

辛南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人间出现过,无端端地就失了踪迹。

有些绝望,忆起每次道别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仁慈的天主,竟不能让我再安安静静地独处,竟再也不能。

坐在阿紫的坟前,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紫罗兰令我心神恍惚。

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寞深刻得令我的心那么难过,突然之间我很怕,失去了辛南我以后怎么过?怎么过?我不知道,而心是那么难过,软弱地难过。

漫山的红叶微微地泛红了,又过了两周,它们泛出了眩目的红色。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那些漫山遍野的枫树像是一个饱满成熟的女人,它们每年秋天都会来潮一次,这样枫叶就变成鲜血一样的红色。

就在红叶的来潮最汹涌的时候,我见到了新蓝。

不,不是辛南,是新蓝。

别着急,下面我会提到的。

那一天傍晚雨声淅沥,太阳正与乌云同流合污。

我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感到一股冷风袭来,风中夹杂着黑色的纸灰,像一群变态的蝴蝶。

我的窗口对着后山,望着红叶满山的墓园,我无端端地想到了阿紫,想到了辛南,想到了阿紫坟上的紫罗兰,枫叶稠得像一团红雾,紫罗兰被罩在清芬的红雾中。

然后,我恍惚地看到那团红雾中突然闪出一道缝隙,一缕紫气正从红雾中夺门而出,直贯天际,我房间的门訇然洞开,地板也随之一振。

我翻身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淋漓。

房间的门紧闭着,窗外甚至没有下雨。

半轮月亮歪在屋檐上,可以看见古老奇峭的灰檐有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

我想也没想,立即就披上衣服跑了出去,我想去呼吸一下山间的空气。

月亮不动声色地西行,虫鸣渐渐地稀薄了,晚风做鬼般地弄得树沙沙地响,我跑上山,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松软,丛林中铺满落叶,就像是走在沙滩上。

我一眼就在阿紫的坟上看到了一束新鲜的,犹带着几滴夜露的紫罗兰。

辛南?辛南?辛南?……无法掩饰心底的惊喜,我在宁静的林间放声呼唤他的名字。

月光稀薄,四周看上去朦朦胧胧,我只觉得四周紫色浮动,使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置身在空中一般无着无落。

你找辛南?夜风中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我转过头,在阿紫的坟头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活泼年纪,手里拿着那束紫罗兰,歪着头看我,原来你就是喜欢辛南的那个女子。

你在说什么?我怔了怔,借着暗夜的掩护,我不必担心自己脸上突然飞起的红霞会被对方看见。

这个美丽的女子,出现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夜里,显得特别怪异。

你不必否认,我拥有能看透人心的能力。

她微笑着看我,似笑非笑的,当然,辛南也有。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

她雪白的纤纤素手在那束紫罗兰里拨来拨去,我制止道:别碰阿紫的花儿,你好没礼貌。

嗯?她扬了扬眉,斜靠着坟头,咯咯清笑:原来你知道阿紫。

你也知道?我仔细打量她,真是一个动人的女子,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如果我说……她望着我,又浮起一个似笑非笑表情,我就是阿紫呢?我骇得透不过气儿来。

关于鬼的传说我听得多了,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鬼,如今这个鬼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我感觉我的背心有些发麻。

你害怕么?她好奇地歪着头,一把青丝垂在肩上,迎风飘着,俏丽得不可方物,不用怕,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冷汗簌簌地爬上了脊背,我吞了一大口唾沫,才镇定下来,你凭什么说你是阿紫?不凭什么。

呵呵。

她笑了,因为我的确不是阿紫。

我叫新蓝。

辛南?我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不是辛南,是新蓝。

她又笑了,仿佛是个很没心机的女子,笑得煞是单纯,新鲜的新,蓝色的蓝。

然而她绝非如此单纯,这个叫新蓝的女子令我迷惑,她有着跟辛南同音的名字,那她,可知辛南的去向?你……我迟疑地,小心翼翼地求询,与辛南是……?这个不重要。

她看着我,眼里忽闪着喜不自禁的兴奋,眼见着就满得快要溢出,你有空吗?我给你讲个故事?然后,她径自地说了下去,刚才的征询不过是形式。

她的故事很简单。

从前有一个狐仙,是男的,与一个凡间的女子相爱了。

为了能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总之是非常的惊天地泣鬼神,后来呢,他们终于冲破了重重阻挠,结成了夫妻,生活在了一起。

再以后呢,女子就渐渐地老了,而狐仙呢,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的样子,因为妖的命比人的命长,所以当这位狐仙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老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非常地伤心难过,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与凡间的女子发生任何感情的纠葛,否则就会难逃天劫,被天雷劈死。

新蓝一口气说完,睁着亮亮的眼珠儿盯着我。

你讲完了?我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已经讲完了她的故事。

她的话跟辛南失踪前的话有几分相似,只是我仍不明白,这个叫新蓝的女子,为何要给我讲这样一个故事?讲完啦。

她像只小鸟一样快活地应我,你明白了吗?不明白。

我傻傻地摇头,你肯定你是在讲故事?当然是在讲故事。

你看,开头,过程,结尾都有了,还不是叫讲故事啊?新蓝大声道,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讲的故事不好听?不是,是我根本就没听懂。

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

新蓝嘟起嘴,不满地咕哝着。

那你可以讲清楚一点啊。

我笑了,刚才的疑惑抛诸脑后,这女孩儿实在是率直可爱。

你笨死了!新蓝下了结论,撇着嘴没好气地道,好吧好吧,我就坦白告诉你,那个凡间的女子就是阿紫,那个狐仙就是辛南。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好笑了,我盯了新蓝很久,开始一直笑,一直笑,看她如何继续。

而后,我软软地跌坐到地上,流下泪来,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地发抖。

因为,我从新蓝的眼神里,明白她并没有撒谎。

狐?或是狐仙?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与我的生活扯不上关系,狐生活在丛林,狐仙则生活在传说里。

但辛南若非狐仙,怎解释他十余年相貌不变的事实?可是,即使他是狐仙,又若何?难道你就可以抛开他了?不!不!决不!我的坚决,其心如铁。

如果他必遭天劫,就让我代他承受。

像是要摧毁我的决心,天地间下了最轰轰烈烈的一场雷雨。

雷声激情荡漾,将山岳震得乱响,一棵又一棵的树在雷声中訇然倒下,豆大的雨点溅到地面上,溅起一股带着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

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口鼻。

我的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急烈的雨,如同乱箭一般自天空插下来,仿佛要刺穿我的胸膛。

午夜的黑暗迷惘了我的眼神,雨水从头发上滴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在交织的闪电与雷声中仿佛看到辛南的脸,毫无血色,一脸惨白。

辛南!辛南!辛南!我拼命地叫他的名字,但雨水涌进我的喉咙,呛得我不停地咳漱,顷刻间淹没有了所有的声音。

一连串震耳欲聋雷声在我们身边响起,天地蓦然无声地炸裂了。

辛南在我的眼前蓦然消失,一道冰蓝的闪电划过长空,焦黑的地面上,赫然有一具金黄的毛茸茸的狐尸。

暴雨的疯狂达到了极至,冰冷的雨水借着狂风无情地鞭鞑着大地。

雨鞭抽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哭泣。

辛南——我骤然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尖厉的长嚎。

我睁开眼,映进眼帘的是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辛南,阿紫,新蓝,都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但梦境中的真实感,仍令我不禁毛骨悚然。

额头上的冷汗仍在战战兢兢滑下脸颊,我揉了揉太阳穴,浑身疼痛。

呻吟着坐起身,被子上的一本书叭地一下滑到地板上。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本书,微微一怔,是《聊斋志异》。

滋滋?门推开,母亲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我听到你在惊叫,怎么了?妈……我紧紧拥住母亲,撒娇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倾听她稳健有力的心跳,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是噩梦吗?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轻轻问我。

嗯。

还是个梦中梦呢……我抬眼笑,凝视母亲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种幽幽的明亮,如两个深潭,让我觉得我的目光折进其中便永无了归期,梦到您死掉了,梦到自己当了修女,梦到狐仙,还梦到他被雷劈死啦……梦罢了,睁开眼睛,一切都会过去。

母亲如是道。

是啊,不过是梦一场,美梦也罢,噩梦也罢,必然与现实的我不发生任何联系。

这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如斯怪梦。

再以后,恋爱,结婚,生子,父母相继过世,子女长大成人。

再没有辛南了。

这个名字自我的生命中消失,直到若干年过后,直到白发成霜。

儿子在京城购置了新居,执意接我过去。

卖掉祖居前,我要收拾家里的旧物。

在放置杂物的阁楼里,找到一个木雕盒子。

尽管尘埃满身,仍掩不住它的精致与小巧。

是母亲的旧物么?怎会把这样美丽的盒子束之高阁?打开,盒子里干净得不沾一丝灰尘。

里面放着厚厚一叠旧信,全是淡紫色的信封,信封上没贴邮票,没有地址,素净的表面上,只写了两个字:阿紫。

是母亲的信吧?全家只有母亲的名里有个紫字,她叫紫玉。

然?阿紫?!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大雨滂沱而下。

尘封的记忆在这样黑湿无尽的雨夜里被猛然唤醒,若干年前的那场旧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我的心间沸腾,我忽地呼吸一紧。

雨水被风从窗外送进屋内,溅湿了一大片地面。

我颤抖着双手拆开一封信,眼睛突然有些雾蒙蒙的,我怎么也看不真切,分不清楚。

我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再睁开时,手心竟紧张得出汗。

我看清信后的署名,眼前忽地一片模糊,竟再也握不紧那轻飘飘的信纸,任它如蝶般盘旋坠地,被雨水濡湿。

窗外的响雷不断,急雨肆意,一如那个梦中的雨夜。

一道闪亮划过天际,映亮了信纸上那个被雨水浸花的名字。

辛南!是浮生若梦?还是梦若浮生?没有人比我更茫然失措。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人生?是我的一生都是梦?还是我本就生活在梦境里?而把它错当了现实?辛南?阿紫?新蓝?我究竟是生活在哪里?是现实中?还是梦境?谁在拿我的一生开玩笑?我绝望得几近窒息。

眼前一片模糊,一片模糊……氤氲的紫气在我的四周浮动,我仿佛又看到那个郁郁葱葱的墓园,闻到那股来自大地的芳菲之气,紫罗兰摆在芳草萋萋的坟头,神秘而浪漫。

我在那里看到了辛南,他的满头长发在紫气中飘扬,我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泪水由心灵疼痛地流出,使我在暗夜的竹床上颤抖不已。

你爱做梦吗?我做的,每晚都做。

那些梦,有时候非常稀奇古怪。

其实很多时候你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哪里。

真的,人生就是一场绵长的梦,梦里也会有绵长的人生。

那么就把一切当成梦好了。

开心的事就是美梦,就让它留在你的记忆里,不开心的事就是噩梦,把它从记忆里一脚踢出去。

有些糊涂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讲些什么。

好啦,不说这个了,越说越糊涂。

我今天学会了自己修电脑,厉害吧?不知道呀,一开机就发出嘟——嘟——的长音,打电话给电脑店,那边缺人手不能派人过来。

他们跟我说是小毛病,把机箱拆掉,在网卡那里紧一紧就好了。

于是我就自己在家里搞了。

只花了五分钟就搞掂,果然是小毛病。

呵呵,给点面子好不好?本就是想在朋友面前吹嘘自己一番的。

要走了吗?我不送了,呵呵,下次你家的电脑有问题来找我吧。

走好!拜拜![附]紫罗兰,十字花科。

多年生草本,茎高三尺许,下部呈灌木状。

叶质厚,披针形,茎叶披有白色细毛。

春夏之间,枝顶开花,排成总状花序,花冠细长,花瓣五出深裂,色有紫、赤、白等,有香气,以紫色芬芳浓馥;花蕊甚小,萼苞披有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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