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阳光洒在营帐上,使它微微变得透明,带出了朦胧的感觉。
这一天终于到了。
出奇的,心情变得平静。
躺在卧榻上,不想起来。
殇尘的脸出现在我的上方,带着微笑:天亮了。
我知道。
我继续看帐顶,羽熙他们应该救出雪铭和寒烟了吧。
肖静知道这个消息只怕还要两天后,那时,雪铭和寒烟已经回到了这里,和我们团聚。
起身,今天将会是历史性的一天。
肚子越大,行动越不方便,现在还可以自己起来,再大下去,只怕靠自己是起不来了。
肚子也越来越沉,有时坐久了会觉得有些胸闷。
殇尘给我穿上衣服,关切地问:可还紧张?我摸了摸肚子:今天反而轻松了,真奇怪。
他笑笑:我和云清到时就在你身后,有任何不舒服叫我们。
记住,淡定。
嗯嗯,淡定嘛,努力不激动就是了。
可是,面对肖静,我真的能保持平静。
他扶着我起身:能自己走吗?他带着某种含义,似是取笑我会不会腿软。
我撇开他的手:放心,底气十足!我虽然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但我有双份的胆量,肚子了还有一份呢。
这才是真正的上阵母女兵。
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帐篷,迈入晨光之中。
按照原定计划,肖静以来谈判,无双就潜入她的后方粮草营,随时待命,有必要的话,就给肖静放把火,烧了她的粮草,给她来个下马威。
洛云清姗姗来迟,背上背了一个药箱,那样子像是随时准备急救我。
呵呵,他估计是怕我面对情敌,倒是情绪失控。
要淡定,一定要淡定。
他再三嘱咐,难得他一本正经的脸上,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呵呵。
我和殇尘都笑了,今天我恰恰很淡定,这份淡定也出乎我的意料。
远远的,看见两名女儿国的士兵站在设宴的大帐之外,肖静如约而至。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约她之人并非寒珏,蒲玉执刀站在他的身侧。
而在寒珏右手边的宴席上,坐着的正是将我赶出女儿国,软禁雪铭和寒烟的,摄政王:肖静。
身穿银色铠甲的她英气逼人,她端坐在那里,气势毫不输于这帐中的任何一个男人。
奇怪的是,我对她没有了一丝怨恨,反而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和敬佩。
我站在屏风之后,帐中的气氛似是已经有了一轮谈话。
女儿国与天亣·朝向来交好,明阳王在我凤目关外练兵,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得以利用,造谣生事,使我国百姓不安。
请明阳王退兵境内,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肖静说的不卑不亢,沉着镇定。
我站在寒珏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若是本王不愿意呢?呵。
肖静笑了笑,抬眸之时,一抹锐光也朝寒珏而来,王爷……何意?寒珏不言,只是端起桌上的酒盏:本王久仰西凤主大名,今日特备了一些天亣·朝特产菜肴,希望西凤主喜欢。
肖静拿起酒盏,再看寒珏的同时,瞟了一眼我们面前的屏风,深深的戒备布满肖静精明的双眸,她以为我们是伏兵,给她摆了鸿门宴。
既然她都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存在,寒珏和蒲玉自然也已经知晓。
凤主请。
寒珏又说了一声。
肖静收回目光:多谢。
她看了看酒盏内的酒,顿了顿,才准备喝下。
就在她几欲饮下时,我在屏风后笑道:你不怕我下毒害你吗?肖静!立时,她怔住了身体,震惊地朝我面前的屏风看来。
她应该辨认地出我的声音,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整整衣裳,摸摸肚子,回头看殇尘和云清,他们同时对我点点头。
我感激而笑,谢谢他们一直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一直鼓励我,扶持我前进。
屏风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寒珏起了身。
当他和蒲玉离开座位时,我迈开了脚步。
在屏风的一侧,我们檫身而过。
小心。
他说。
嗯。
我点头,然后,走出了屏风走入肖静的视野。
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酒盏,因为过于惊讶,而忘记放下。
或许这辈子,她都从未有今日这般惊讶,惊讶地无法动弹,惊讶地完全失了神。
一个她认为已经不可能有威胁的人,今日却站在了她的面前,而且是天亣朝军营的中军大帐中,让她怎不惊讶?凤目关的兵,是我练的。
我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我站着,她坐着,第一次,我俯视于她,她仰视于我。
惊喜吗?我淡定得笑问。
她的瞳仁立时收缩了一下,终于回过了神:菊秋苒!是我。
我淡淡地说,俯身盯着她的眼睛,这几个月,我可想死你了。
她立时收眉,放落酒盏,抿唇不语,似在整理思绪,思考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于眼前的一切有何关联。
她或许想到我回天亣朝投靠寒珏,但绝想不到我会率兵而来。
我起身缓步回到寒珏的位置,扶着腰慢慢坐下,坐在那张帅椅之上: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怎么欺骗雪铭,想你怎么欺骗寒烟,想你吃了什么,想你穿了什么,不仅仅我在想你,我和雪铭的孩子,我们全家都在想你。
她依然沉默不语,眸中瞬息万变的神情透出了她对整个事件的不解,或是她无法相信我与天亣朝的兵,与鸠摩罗的兵会有关系。
我靠上寒珏大帅椅的椅背,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只是这样,肖静就该明白我没有撒谎,这支兵,是我带来的。
军规严明,帅椅有如龙椅,岂可乱坐?而今日,他说亲眼看着寒珏将帅椅让于我,聪明过人的她自然会明白其中含义。
我懒懒道:我因为太想你了,所以迫切地想再次见到你,但觉得空手来见你怠慢于你摄政王的身份,所以我跟刘曦借了兵,跟鸠摩罗借了兵,这样的排场,才够资格来见你,你说是吗?肖静?惊讶再次透出她的双眸,她今日已无往日那份悠然,更无平日总是挂在嘴角的讳莫如深的微笑,她似是不想开口,但最后还深沉地问:你怎么借的兵?她的语气似是依旧不相信我能借到兵。
这件事,如果我不想解释,或许她永远都想不通。
所以,我决定让这件事成为她心里永远的一个谜。
于是我说道:怎么借的,我似乎没有这个义务向你汇报吧。
她一怔,有些愤怒,但她压制地很好。
是啊,她凭什么愤怒?背夺夫的是我!有些激动了,淡定,淡定。
摸摸肚子,宝宝今天状态也很好,没有踢我,打扰我与肖静的谈判。
你想怎样?她重新抬眸朝我盯视而来,沉沉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想怎样?我勾唇一笑,你很清楚。
她立时收眉:我是不肯把雪铭给你的!你错了,不是给,而是还。
我纠正他的用词。
呵,哈哈哈。
她忽然大笑起来,小看了,我真的是小看你啦……像是叹息的话语从她唇中而出,她拿起酒盏边的茶杯,看来她已经恢复了镇定,她一边低头喝茶,一边随意而语,就算是还,我也不会还你。
那好吧。
我也一脸地轻描淡写,那就战场上见。
她不说话,而是悠悠然地喝口茶,将茶杯放下后,她才看向我,脸上又带出了她目中无人的笑容:菊秋冉,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回去生你的孩子吧,别在战场上瞎折腾了。
她轻蔑的语气,好像我是在小打小闹。
我淡淡而笑:请问肖凤主您为何认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呢?认为我是在瞎折腾呢?肖静不语,轻笑:你身怀六甲,怎能上战场打仗?我笑:谁说帅一定要上阵?帅不上阵怎么鼓舞士气?!她发问。
她和鸠摩罗一样都是喜欢亲自上阵的。
我笑道:帅亦可在中军大营调兵遣将。
将也可鼓舞士气。
但一旦帅亡则军心散,帅在,方可安军心!肖静微怔片刻,又笑了起来:你身怀有孕,自不必上战场。
可调兵遣将,你会吗?莫要遣错将,发错令,大败而归。
抬手,枕在脸庞,拿起了桌上的一支令箭:肖凤主可认得此物?肖静抬眸撇了一眼,随口答:这是战场上用到的令箭。
不错。
我把玩在手中的令箭,现在就在您的后方,有一个我的人,待我令箭一放,他就会点燃你的粮草,让你军心大乱。
她抬眸,好笑地笑了笑:菊秋冉啊菊秋冉,纵然你能借来这两国的士兵,但论行军打仗,你不行。
我军严防慎密,怎会让你的奸细混入?说到底,肖静还是轻看我。
也好,就让她轻敌吧。
我道:听说肖凤主记忆力极强,自己带过的每一个兵都记得其姓名和容貌,故而奸细无法混入。
肖静自得而笑:所以秋冉说有人在本王的后方,本王不信。
那好。
来人,把人带上来!厉喝一声,立刻,一个女兵从我身后的屏风里被带出,站在肖静的面前,满脸的羞愧。
没想到艳无双偶然带回的女兵,却派上了如此大的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