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2 章

2025-03-22 07:29:58

此时不仅是苏蔓青在想着萧旌旗, 远在北方的萧旌旗也想着苏蔓青跟三个孩子。

虽然快要打仗了,但此时的他并没有进驻边境,而是驻守在大军区的司令部。

以后这里就是北方军区的总指挥部了。

军区的建筑一部分是前面留下了的, 一部分此时正在建。

站在办公室的窗口, 萧旌旗看着不远处的家属区目光闪烁,如果这一仗结束他能安然回来, 那么他可能会常驻北方大军区,按照他的级别与职位, 家属区肯定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妻儿肯定要接来, 父母的年纪大了, 也是时候该享福。

至于大哥, 随军名额有限制,他没法让对方随军, 但他会从金钱上给予支持。

畅想着未来的美好,萧旌旗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了征服欲。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就在萧旌旗刚刚掏出怀里的照片打算一解相思时,敲门声响起,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警卫员赵铁柱的声音, 报告首长,紧急军务,司令员通知你去大会议室开会。

嗯, 知道了。

迅速把照片塞回怀里,萧旌旗面无表情地开门出去。

因为这场战争需要面对不一样的敌人, 从主席到元帅都无比重视, 他们这种前沿指挥部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 对于大晚上召开这种临时会议, 萧旌旗早就习以为常。

带着赵铁柱, 萧旌旗只花了几分钟就赶到了另一栋楼的大会议室。

他不是最早到的, 也不是最晚到的。

旌旗来了,坐。

总指挥坐在最上方的位置,见到萧旌旗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首长。

萧旌旗敬了一礼才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种会议不是乱坐,每个人都得按照各人的职位就坐,此时他的位置离总指挥有不小的距离,可见双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但还没到三十岁就能在这间会议室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能证明萧旌旗的优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的功夫宽大的会议室里就坐满了军人。

见人员到齐,总指挥对着身后的警卫队挥了挥手,所有警卫人员立刻全部退出会议室,然后神情肃穆地在门外护卫起来。

会议室里,一张标注清晰的大地图被挂在了墙上。

这是友军提前送来的,也是来自对方的诚意。

夜还很漫长,会议也才刚刚开始……苏家庄,半夜的雨势增大,雨滴砸在瓦上,地面,树间的声音非常大,惊醒了很多人,也可以说其实因为这场意外的大雨很多人并没有睡着。

后村,土庙,墙角有一盏油灯正散发着光芒。

灯光昏黄暗淡,在如此漆黑的夜里给惶惶不安的人们带来了安全感,没有睡的人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的,都静静看着那盏油灯。

没有人说话,庙里只偶尔有一些克制且压抑的咳嗽。

这些咳嗽声是淋雨以后体质弱的人发出来的。

感受着夜的宁静,没睡的吴镇军把灯光调亮一些后才提着灯走到庙门口检查起紧闭的大门,雨势太大,他一怕年久失修的庙经受不住如此大暴雨的考验,二也担心雨水漫过门槛流淌进庙里,真要进了水,那这庙就没法住人了。

县长同志,没事吧?苏水生作为苏家庄的村长这种时候必定是陪在吴镇军身边的,吴镇军一动,他就醒了,也跟了过来。

作为东道主,他此时的作用比柳树村的村长更重要。

见苏水生跟过来,吴镇军把油灯递给对方,压着嗓子轻声说道:雨太大了,这庙能坚持住吗?庙外的雨声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大声的。

县长同志,这庙有些年头了,平时也很少修缮,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场雨,明天白天我让人好好检查检查,如果真有问题咱们就早点换地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苏水生一点底都没有。

他们苏家庄的救灾安置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这座庙不能给百姓遮风挡雨,他实在是没法把这么多人转移,此时的他只能祈求明天的雨小一点,不行分一部分人安置到附近几个村庄。

不然他们苏家庄发压力太大了。

见苏水生说的都是实话,吴镇军摸了摸宽大的庙门,感觉到了湿气,但雨并没有透过门缝流淌进来,才放心一点,说道: 明天你赶紧让人看看,人命是最重要的事。

说完看了一眼苏水生嘴角的火泡,体贴道:时间还早,你先去睡,有事我叫你。

县长同志,我陪你再把周边好好检查检查吧。

事关那么多人,苏水生是真睡不着,想着还不如跟在吴镇军身后把庙里再检查一遍。

你去休息,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咱们做领导的得换班休息,你看为民同志,他此时就睡得很好,因为他知道只有休息好了才不耽误接下来的工作。

吴镇军视线停留在地上的何为民脸上。

这位公安局长近期跟着自己忙碌,眼底早就是厚重的眼袋。

苏水生知道吴镇军的大局观比自己高太多,也没矫情,点了点头,把油灯还给吴镇军,说道:县长同志,那我去睡了,有事你叫我。

去吧。

接过油灯,吴镇军神色很平静。

这种时候也不是矫情时,躺在厚厚稻草上的苏水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这一夜雨声很大,不仅雨大,风也大。

疾风骤雨响了一夜,后半夜风停了,雨却没有停,但听起来好像小了些,吴镇军等何为民换班时才囫囵着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就起身了。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油灯也早就熄灭。

早起的村民们已经把庙门打开,雨水让空气中的湿气加重,但因为没风,雨水没有灌进庙里。

条件有限,一些爱干净的村民接了点雨水胡乱洗了把脸,然后就站在庙外的屋檐下看到经受一夜暴雨摧残的苏家庄,一夜过去,天地好似都变了。

周边的树木被吹断了不少枝条,树叶也都被吹翻,露出略白的那一面。

远处的山上流淌着黄色的雨水,这是泥土来不及吸收而造成的。

山脚下的稻田里也灌满了黄橙橙的雨水,河水也高涨着奔腾。

看着一点都没打算停的雨,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

如果晚上那种雨再连续下几天,这田的稻谷都有可能被淹,如果稻谷被淹,那今年的粮食产量可就真出问题了,到时候说不定得饿肚子,唉……一道控制不住的饮泣声突然小声响起。

这是心疼粮食的农民,真正靠天吃饭的农民。

乡亲们,别难过,会好的,粮食减产了还有国家,国家不会不管你们,咱们就算再苦再难,也能熬过去的。

吴镇军知道哭声代表着什么。

可是我们舍不得啊。

眼睁睁看着稻谷扬花灌浆,没多少日子就能收成,此时遇到这种天灾,老百姓是真的受不了,想起饿肚子的艰难,他们那常年在田地里劳作的粗糙大手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看着眼里噙着泪花的乡亲们,吴镇军跟何为民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们也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也没用,因为他们不是能掌控雨水的老天爷。

县长同志。

就在现场的情绪压抑到极致时,一道急呼声从远处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去。

是苏水生。

此时的苏水生正穿着蓑衣挽着高高的裤腿快速向他们走来,脸色非常沉重,一看就是出事的表情。

吴镇军跟何为民对视一眼,直接拿起靠在墙角滴水的雨伞迎了过去,苏水生同志,出什么事了吗?这种时候他们可不敢让村民们听到不好的消息。

苏水生还算机警,并没有不管不顾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而是等吴镇军两人靠近才压低声音说道:县长同志,县里来咱们这的路被雨水冲垮了一段路,物资运送不过来。

听到这让人心惊的消息,吴镇军跟何为民的脸色都变了。

消息可靠吗?心急的何为民抓住了苏水生的胳膊,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人。

从来没跟‘官员’打过交道的苏水生下了好大一跳,脸一白,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民同志,你先放手,你吓到苏水生同志了。

吴镇军看出问题,赶紧拉开何为民抓住苏水生的手,安抚苏水生道:水生同志,为民同志也是太心急,你别在意,说说,什么情况,消息可靠吗?被吴镇军一安抚,苏水生终于回过了神。

虽然内心还是紧张,但敢说话了,两位同志,昨天晚上雨太大,我担心村里出现其他隐患,天亮就去探查,我们村还好,房子都还稳健,我在放心之余就往县城的位置走,走了不到半小时,我发现路垮了,被暴雨冲垮了。

面对这种亲眼所见的真事吴镇军跟何为民无法怀疑。

两人同时沉默起来。

县长同志,我回来通知你们的时候先去找了苏蔓青同志,苏同志说县里的物资可能运不进来了,就算人扛估计也不行,雨太大,绕路加雨水,粮食要沾了雨根本就放不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吴镇军心思活跃起来。

县里的粮运不过来,村里家家户户都还有点余粮,她说以政府的名义跟村民借粮,只有这样村民才肯借,有了粮,百姓才能安心,到时候雨停、路修好就赶紧还上借的粮,如此一来,危机算是过了大半。

连气都不敢喘,苏水生一口气直接把话都说完。

听了苏水生的话,吴镇军跟何为民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这个办法好,为民,你在庙里护着百姓,我跟水生同志挨家挨户去借粮。

吴镇军没想到天大的难题居然被苏蔓青轻易解决,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镇军同志,你们安心去借粮,我会抚好人心。

何为民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庙里的百姓还是苏家庄的村民都不知道进城的马路被冲垮,此时家家户户都坐在家里看着屋外没停过的雨唉声叹气。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大下雨天居然有人敲门,村民赶紧披了块塑料去开门。

村长?有啥事吗?因为吴镇军昨天来得急,苏家庄很多村民并不认识他,但大家认识苏水生这个新村长,见村长陪同着吴镇军敲门,开门的男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吴镇军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当官’的人。

老乡,我是咱们县的县长,叫做吴镇军,你叫我吴同志就行,今天我来是以县政府的名义想跟你家借点粮食。

吴镇军也不废话,直接把来意说清楚。

一听是借粮,男人顿时慌了。

长……长,官我……我家没多少粮了,就等着打了谷子活命,你们现在要借粮我实在是借不出,总不能让我家里人活生生饿死。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脸色很难看,甚至说完这话他就想关门,可看着一脸严肃的吴镇军,又看着跟在吴镇军身后背着木仓的军人,他脸色惨白地哆嗦着两条腿,心脏也在疯狂的跳动。

吴镇军跟苏水生都沉默了。

村……村长,你是知道我家的,我家真没什么余粮,我家里上有老人,下有还在吃奶的孩子,我真借不出粮,你就算要我命我也借不出,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想跟人借粮。

为了家人,男人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水生。

眼里都是祈求,神色更是差一点就哭了。

对不起,老乡,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

吴镇军只沉默了几秒钟就后退了几步。

对……对不起,长官。

男人见吴镇军没有动强,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关上了大门,门一关,他直接就滑坐在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吓死他了。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的村民并不知道新国家对于百姓的爱护,他们还是胆小,特别的胆小。

当家的,幸好你没同意,咱家粮食真不多了,这段时间的吃食都是豆、瓜、菜,掺杂着高粱,玉米,咱们都吃得一脸菜色,哪里还有多余的粮借出,幸好他们没有动强,不然……男人的媳妇也听到自家当家的跟吴镇军的对话,此时也是后怕不已。

回去,赶紧回去。

向媳妇伸出手,男人阻止了媳妇多说,说不定隔墙有耳,他害怕。

男人的媳妇也被吓住了,费了吃奶的力气把被吓得腿软的男人拖回了堂屋。

门外,吴镇军并没有因为老乡关了门就马上离开,所以也就听到了门内夫妻二人的对话,听清楚,他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于借到粮食的事他已经不太抱希望。

县长同志……苏水生神色非常尴尬,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抬手打断苏水生,吴镇军摇了摇头,带着人走向下一家,走远了才低声解释道:老乡们都难,我能理解,走,咱们看看下一家,我相信村里这么多人,总能借到粮食的。

嗯。

苏水生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一早上,吴镇军带着苏水生跑遍了苏家庄,只借到了不到五十斤粮食,这点粮,就算加些豆、瓜、菜,勉强也只够庙里那些人一天的吃食,还不算住在苏家的那几十人,还有护卫的军人。

这点粮什么都做不了,不行,得再想想办法。

何为民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你是想?吴镇军知道何为民话语里的意思。

镇军同志,这种时候不是讲究之时,我相信省里不会怪我们的。

何为民握紧了手里的木仓,看向苏家庄方向的目光更加坚定。

为了百姓,他可以不在乎名声。

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人专美,作为一县之长,百姓可都是我的责任,我来下命令,责任我负担。

只思考了几秒钟,吴镇军就做出了决定。

一旁看着打哑谜一样的吴镇军跟何为民,苏水生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两位同志,之前苏蔓青同志还留了话。

嗯?吴镇军跟何为民同时看向苏水生,威严的眸子里都是严肃。

小心脏吓得用力抖了抖,苏水生露出一丝腼腆的笑,两位同志,苏蔓青同志说了,如果你们从村民手里借不到粮,那么就去原村长周福平家里搬粮。

搬粮,不是借粮,是强制征收。

为什么?本来就决定打地主分粮食的吴镇军与何为民诧异了。

知道情况的苏水生神色也严肃起来,认真道:两位同志,你们知道的,苏蔓青家里原来拥有不少的田地产,但她父母死后家里的田地产不仅被叔伯算计走了,满仓的粮食也都被人搬空,而这周福平就是幕后之人。

当真!听到苏水生的话,吴镇军跟何为民的脸色红润起来。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他们去周福平家强制征收粮食那就再正当不过。

当然是真的,苏同志说了,这些粮她之前没有能力要回来,但现在按照土改政策,她是能要回来的,作为军人家属,她不打算藏私,这批粮食她全部无偿捐给政府。

苏水生尽责传达着苏蔓青的话。

这个苏蔓青同志太高义了,我一定要上报给省里,一定要嘉奖。

吴镇军放心了。

有了苏蔓青这个粮食主人的话,吴镇军这次非常容易就从周福平家里搬出了大批粮食。

搬粮时,他让土改队员都在,都做了登记。

周福平贪墨苏蔓青家的粮食这是铁证,不管捅到哪里都不可能翻出花来,如此一来,应急的粮食有了,百姓们不用饿肚子,对政府的信任度更高。

雨一直下,转眼就下了十来天,河水一直在涨,田坝里的稻谷也被掩了大半,一半在水面一半在水中。

看着这无能为力的一面,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苏家,苏蔓青一边跟三个孩子吃着烤土豆一边笑得开心。

蔓青姐,我爹说了,县长打算向省里给你报功,到时候谁都不能再拿四叔是地主的事说事。

苏水生的大儿子苏明锋是特意来给苏蔓青报喜的。

都是一个村里姓苏的人,按照辈分他就得叫苏蔓青姐姐。

给苏明锋递了个烤好的土豆,苏蔓青客气道:还是时机好,要不是撞到这时机,我也没法拿回那批粮食,就算有土改政策,那些粮食最终也是充公或者是分给百姓,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还是蔓青姐厉害,我看周福平那老小子有得受。

苏明锋非常崇拜苏蔓青。

行了,你也别给我拍马屁,赶紧回去做点实事,说不定县公安局能看上你,到时候你可就吃上公家粮,对你爹也是安慰。

苏水生这人不错,苏蔓青不介意再帮他们家一把。

诶,蔓青姐,我这就回去。

苏明锋的眼睛亮了起来。

等苏明锋出了门,苏蔓青接着跟三个孩子烤土豆。

这几天天天下雨,屋里水汽重了很多,反正也没事做,她干脆在东厢的小厅里升了一炉火,在烘屋子的同时也能在火里埋点零食吃。

妈妈,你说这雨还要下多久才能停?大毛一边剥着被烤得有点黑的土豆皮,一边问苏蔓青。

我又不是管雨的雨神,我哪里知道还要下多久,天大由天呗,咱老百姓受着。

伸了个懒腰,苏蔓青靠坐在沙发上靠得更慵懒。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知道这雨再下几天就停了。

唉。

深深叹息一声,大毛看着庭院里不停滴落的雨水神情落寞,家里住了这么多人,他们别说好好玩,就连好好洗个澡都不能,更让他绝望的是上厕所。

家里只有一个厕所,却住了那么多人,每天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想上厕所都得排队,都得抢。

三个孩子的神情都蔫蔫的,苏蔓青的心情也不太好。

她有点轻微洁癖,平时看着不严重,特殊时候也能克服,但如果时间一久,她还是会烦躁,她烦躁的点也不是嫌弃住进家里的人,她是嫌弃自己没能好好洗澡。

想到洗澡,她就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后背。

然后跟同时挠后背的三个孩子视线相对了。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习性也会慢慢同步,母子四人都有一样的洁癖毛病。

妈妈,你真的不知道雨还有多久才停吗!二毛感觉自己快哭了,他洁癖是最重的,每天看着前院那些牲口他就难受得不行,哪怕打扫得再干净,但空气中还是有着粪便的气味。

过几天就好了,别急,别急。

苏蔓青可不能透露天机,只能耐心安抚二毛。

妈妈,雨停了他们就会走吗?三毛也难受得不行,他真的好想他们家再次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喜欢之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个话题苏蔓青能回答孩子们,想了想,才说道:雨停只是第一步,柳树村那边都被土石埋了,要想住人,得去探查地质稳不稳,如果稳,把那些土石清理出来就能再次搬回去住人。

二毛听出了苏蔓青的话外之音,追问道:妈妈,要是地质不稳是不是柳树村就不能再住人。

是的。

苏蔓青不打算瞒着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惊住了,异口同声道:那他们是不是还会一直住在咱们家,咱们是不是得一直养着他们?不会。

就算柳树村真的不能住人,苏蔓青也相信她接收的这批柳树村村民不会一直住他们家,真要一直住下去,所有人都得疯。

太好了。

三个孩子松了一口气,等着雨停。

看着屋外渐渐变小的雨,苏蔓青知道她该去找一趟县长了。

修房子可是大事,得提前准备好水泥,砖瓦,人工好说,苏家庄跟柳树村的村民有很多壮劳力,到时候只要给的工钱合适,还是很容易建好的。

给孩子们擦了擦吃烤土豆吃得黑乎乎的嘴,苏蔓青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打着伞去了村后的庙。

十来天了,吴镇军这个县长只中途绕路回了一趟县城,其他时间就留在庙里跟柳树村村民同进退。

吴同志。

远远看着吴镇军跟苏水生还有柳树村村长萧正民在打量山下的稻田,苏蔓青打了声招呼。

苏蔓青同志。

吴镇军对苏蔓青态度好得很,听见声音就看了过来。

吴同志。

走近的苏蔓青对苏水生跟萧正民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县长同志,柳树村那边不知道以后还适不适合村民居住,如果不适合,县里是怎么打算的?这是试探。

吴镇军没想到苏蔓青问的是这个事。

但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县里也开过会,也做出过方案,想了想,告知道:那边近期一直都有人去考察,但只能远远看着,雨太大,也不清楚还会不会滑坡,所以近期得出的数据不能做准,只能等雨停后再次探查。

这样对百姓的安全就更有保障。

苏蔓青认可这种负责的做法。

如果那边还适合住人,我们当然不愿意劳师动众,打算把土石清理出来就行,如果不再适合住人,柳树村就得一分为三,并入周边三个村。

苏蔓青早就从书里知道这个方案,明说道:也就是说我们村可能会接收几十户人家是吗?如果并入,苏家庄接收的可能不止几十户,而是上百户。

吴镇军给出了底。

苏水生跟萧正民震惊了。

柳树村总共就才一百八十多户人家,不是说一分为三吗,怎么苏家庄要接收一百户?这是怎么算的,数学白学了吗?看着几人脸上的震惊,吴镇军解释道:之前动员柳树村村民搬迁的时候就考察过三个村,得出这种分配方案是因为地势原因,只有苏家庄地势比较平缓,周边可以开辟出上百户地基,其他两个村不行。

这点苏蔓青从书中的原剧情知道过,也能理解。

那我们村起码得扩大一倍,人加起来最少3000多。

苏水生有点担心,担心突然并入这么多外来村民会引起两个村的矛盾。

拍了拍苏水生的肩膀,吴镇军对这个新上任的苏家庄村长能力还是挺认可,能者多劳,你别谦虚,真要并入这么多柳树村村民,萧正民同志会留下来帮你的。

很多问题他们县里都提前考虑过,也有解决方案。

那太好了。

苏水生是由衷的支持,他这个村长当得意外,很多东西都不懂,萧正民这个老村长真要能帮忙,他肯定会轻松很多的。

见话题说到了这,苏蔓青才淡然开口道:县长同志,不知县里准备好了建房的材料没,这雨水停后可就要赶紧建房,这才能让失去家园的村民安心。

赞许地看了苏蔓青一眼,吴镇军有点可惜苏蔓青的才能。

这样的人才真应该进政府工作的。

可惜有些同志有点偏激,唉。

内心叹息一声,吴镇军才回答苏蔓青的话,只准备了一部分,你们也知道现在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各地的建设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咱们这就算是申请了也只申请到部分材料。

如果柳树村那边不能住人,那边的房子都拆了,能拆出多少材料是多少,由村里统一分配,不够的打泥砖,现在正是大夏天,我相信雨停后气温立刻就能起来。

苏蔓青同志这个建议好。

苏水生跟萧正民都同意。

吴镇军眼神也发亮,我跟县里开会讨论下。

嗯,县长同志,这雨下了这么久,好多庄稼,房子、路都泡在水里,得准备好消毒的东西,特别是水源,一定要消好毒,大家必须喝烧开过的水。

苏蔓青担心瘟/疫,虽然原剧情里没提,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苏蔓青同志,你真应该来我们政府工作。

吴镇军爱才之心更甚,恨不得立刻就让苏蔓青去县政府工作。

土改这种关键时刻苏蔓青可不敢高调,也不想给吴镇军惹麻烦,婉拒了。

吴镇军叹息一声叫上何为民绕路回县城。

刚刚苏蔓青提出的建议都非常实用且合理,确实应该马上落实下来,建房的材料他得去认真盯着。

吴镇军跟何为民走了,苏蔓青却并没有回去,而是跟苏水生等人就划宅基地的事站在高处对苏家庄周边的空地指手画脚高谈阔论。

苏家庄建得比较好,村里的路铺的都是青石板,就算是下雨天村里也不泥泞。

但突然要增加一百多户,这村里的道路不仅得提前规划好,就连铺路的青石板也得提前准备。

苏家庄地基下全是坚硬的岩石,这种地方不存在山体滑坡的危险,在苏水生诚心的讨教下,苏蔓青也没吝啬先进的理念,她给规划了一下。

主路不仅要留出来,还得宽大,以后就算是开车也能进来那种。

苏蔓青这么简单一规划,即将新建的房子不仅不会抢了苏家庄原有的建筑特色,反而会融合进来,青瓦白墙,在绿树下非常具有特点。

真漂亮。

哪怕还没有看到新修起来的房屋,但通过苏蔓青的描述,苏水生跟萧正民都彷佛看见了苏家庄未来的壮大与美丽风景。

两位村长,这得靠你们共同努力才能实现。

苏蔓青深藏功与名。

苏水生与萧正民脸上露出开创者的兴奋。

对了,苏同志,有件事你帮忙拿拿主意。

谈论完扩建村子的事,萧正民踌躇了一下意外开了口,而他的脸色也由晴转阴,可见事情疾手。

苏蔓青其实一点都不想揽事。

但话赶话都到了这份上,她也不能堵萧正民的嘴,只能礼貌问道:叔,你说,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丫头,不是叔为难你,这事事关整个村,你虽是苏家庄的人,但你嫁给了萧旌旗,也是我们柳树村的人,这事你有资格拿拿主意。

被亲情绑定的苏蔓青只能点头。

是这样的,这场雨下得有点大……萧正民开始做铺垫。

苏蔓青虚心听着,但内心却已经在吐槽:这雨下得不仅是有点大,而是非常大,要不是他们苏家庄的河面宽广,水流吞吐大,说不定田坝里的稻谷全部都得没顶。

萧正民的声音还在响起,也说到了关键点。

柳树村的后山山体早就不稳,第一次山体滑坡时坟山都没事,但后来又发生几次小规模的滑坡,现在山上一座坟都没了。

苏蔓青:……这事太大了,大到她都不知道能出什么主意。

丫头,你按萧旌旗的辈分得叫我一声叔,所以你得帮帮我,我至今都没敢跟村里人说。

说到这,萧正民的不仅愁得满脸褶子,眼睛都眯了起来。

苏水生也觉得头痛。

这种事一听就头痛无比。

萧正民一个长辈都诚心求到晚辈身上,要是真的一句话不说苏蔓青也觉得过不去,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叔,你想过一个问题没?什么问题?萧正民跟苏水生同时看向苏蔓青。

叔,滑坡的事村里人是眼见为实的,所以他们知道滑坡的危害性到底有多大,有多猛,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想不到坟山也会出事吗?苏蔓青记得头几天雨势小一些的时候住在她家的一些年轻力壮的萧家人可是穿着蓑衣出了的。

虽然她没留意这些人去哪,但他们回来后所有萧家人可都蔫了好几天,也就这两天才看着精神一点。

所以坟山也滑坡这事村民们不一定不知道。

萧正民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声音都结巴起来,你……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知道了?也许早就知道了。

苏蔓青有这种猜测。

那……那我该怎么办,是接着保持沉默还是把话明说?萧正民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叔,顺其自然吧。

苏蔓青可不建议去捅这篓子。

其实坟山也滑坡这事村民们怪不得政府,也怨不得萧正民这个村长,从发现后山隐患后的第一时间吴镇军这个县长就在动员村民们搬家、迁坟,可人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最终才造就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听苏蔓青这么一分析,萧正民终于不那么忧愁了。

丫头,叔欠你一个人情。

苏蔓青是女子,萧正民不好拍她的肩膀,但也表达了谢意。

叔,干嘛说那么见外的话,都是本家,我不过是尽了一点后辈的本分,你别放在心上。

苏蔓青见出来的时间不短,打算回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她。

她担心回去晚了三个孩子心不安。

苏水生跟萧正民也知道苏蔓青家里的情况,也没留人,而是目送她离开。

吴镇军回来的挺早,天黑前就又赶回了苏家庄。

但何为民留在了县里主持工作。

大雨又下了三天才停,停也停得非常让人意外,不是大雨转小雨慢慢停止,而是直接停。

雨停后不过一会的功夫,阴沉的天就彷佛被谁吹了仙气一样,不到半小时,云开雾散,露出了蓝天。

天是真的蓝,蓝汪汪的如同宝石一样夺人眼球。

所有人都站在天幕下愣愣地看着天,看了好一会,等太阳露出脸照射出金光后,才欢呼起来。

雨停了,是真的停了。

雨一停,不仅是柳树村的村民激动得又蹦又跳,就连被大雨困了半个来月的苏家庄村民也露出了笑容,他们也有种出了牢笼的感觉。

更重要一点,雨停了,柳树村的村民可以走了。

这半个多月苏家庄的村民也憋坏了。

家里本来就小,孩子还多,还义务接收了无家可归的柳树村村民,虽说大家吃住一起有了不错的情谊,但所有人还是希望能回到过去那种自由的日子。

自己家,想怎么待就怎么待,哪怕自己家破小,那也是属于自己的。

乡亲们,雨停了是好事,省里的地质专家早就等在了县里,他们马上就去柳树村探查地质情况,最新情况我会在第一时间通报给大家。

吴镇军工作经验丰富,最是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乱。

县长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们能回去吗,我想看看我家怎么样了?就远远看一眼,不会耽误省里专家的工作。

县长同志,让我们回去看一眼吧。

几个柳树村村民立刻七嘴八舌向吴镇军提出了要求。

乡亲们,大家冷静冷静,我这里有两个情况,大家认真听我说,一是柳树村的山体现在特殊,必须检查没有隐患才能回村,第二个情况是雨下太久,淹没了很多地方,我们必须做好消毒工作,所以哪怕是远远看一眼目前也没法答应大家,大家能体谅吗?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回应吴镇军,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他。

吴镇军心凉了半截,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再次说道:大家别觉得政府多此一举,我们都是为了大家的生命着想,安全第一,请大家再支持支持我的工作。

苏蔓青也在人群里,她能理解柳树村村民的心情,也能理解吴镇军这个县长的难处,想了想,她鼓起了掌。

有些话不好说,就让掌声来证明。

听到鼓掌声,萧正民跟苏水生这两个村长率先回神,他们立刻跟着鼓起了掌,然后是陈向东这些土改队员,最终整个苏家庄都响起了激烈的掌鸣声。

这种时候必须要说点什么的,苏蔓青不想让陈向东占便宜,于是指示大毛戳了戳一旁的张延。

张延还算激灵,领会意思后大喊道:乡亲们,吴镇军同志一心为民,是党的好儿女,是百姓的擎天柱,我们必须支持他的工作。

吴镇军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陈向东的声音随后响起。

只比张延慢了几秒。

但张延是第一个发声的,也是最吸引大家目光的,吴镇军第一时间就记住了张延。

对张延点了点头,吴镇军松了一口气。

只要稳住柳树村的村民,他的工作就好进行了。

任何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吴镇军阻止前往柳树村,早就知道情况的柳树村村民最终自欺欺人的安心留在了苏家庄等待。

地面干得很快。

只一天的时间,大水退去,田坝的稻谷全都露了出来,河里的水也在迅速恢复清澈。

村民在第一时间冲到田里检查稻谷。

雨比原剧情里晚下了几天,稻谷避开了最开始的灌浆期,哪怕有些稻谷被雨水浸泡得有点过久,但谷粒饱满,也就是说今年可能会部分减产,但绝对不会颗粒无收。

这是最好的消息。

吴镇军得到这消息也露出了笑容。

没人知道他近期的压力到底有多大,柳树村虽然避开了滑坡人没死,但家园要重建,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如果再加上整个县粮食减产,他都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

现在好了,只是减产,咬咬牙能坚持过去。

就在吴镇军心情不错时,柳树村探查的情况也出来了。

后山还存在隐患,不适合再住人,整个柳树村都需要搬迁。

这样大的消息肯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柳树村的村民,苏家庄村口的钟被敲响了。

随着叮叮叮的清脆钟声,不仅是苏家庄的村民向村口集合,柳树村的村民也集中了过去。

听完吴镇军对于搬迁政策的安排,早有心理准备的柳树村村民接受良好。

反正是国家帮忙修房子,他们白占便宜了。

最兴奋的莫过于牛翠花,瞪着一双眼睛,她狠狠抓住萧忠良的手,低声道:太好了,咱们不用搬了,苏家那漂亮的大房子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