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因连续多天被噩梦困扰,在兰心的强烈要求下,郑容汐跟着她出了宫里,打算去花园里走走, 换换心情。
多日未睡好, 郑容汐的精神状况很差, 即便是白日,天气晴好, 偶有微风吹着,走在花园中,她也没什么精神,看上去恹恹的。
兰心变着法地想要红郑容汐高兴, 想方设法地要找话题跟郑容汐说,但郑容汐似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兰心十分担忧:娘娘,您看您眼圈都黑了, 这几日还瘦了这么多, 要不要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兰心虽是这么说,可她也知道, 找太医来也没什么作用。
太医其实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不过都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喝了不少, 但根本不起作用。
郑容汐始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且,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这样的梦, 似乎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梦境,若是对将来事情的一种预兆, 那不是更可怕吗?甚至她都觉得正好与现实相对应。
她总有预感, 若哪一日萧邺真正喜欢的人出现了, 那么她的下场就会如梦境中一般。
如今她爹还在,萧邺忌惮她爹身份地位,还不会对她如何,至少她还能保全性命。
但哪一日她爹不在了,那她就是任人拿捏的蚂蚁,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说是被噩梦所困,其实郑容汐更怕的是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她愁眉不展,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为自己谋出路才是。
萧邺如今都能这么对她,以后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兰心不知道郑容汐想的这么多:娘娘,您看那边的蝴蝶兰都开了,真漂亮。
御花园里种了很多花,如今正是秋天,开了不少,还有几株金桂,置身其中,香气扑鼻。
兰心看着不远处的桂花,想起了:娘娘,奴婢跟小芸学了做桂花糕,不如奴婢待会儿再摘点桂花回去给您做桂花糕怎么样?郑容汐没什么胃口,但看来兰心兴致勃勃,还是点头道:好。
小芸才教会奴婢的,奴婢已经试过了,很好吃的,用当季的桂花味道肯定更好。
兰心一直说着话,但看郑容汐还是闷闷不乐。
她便走到郑容汐跟前,说道:娘娘,您别一直坐着了,在宫里就一直坐着,也没怎么休息好,都已经出来了,要多走走才是,多活动一下。
郑容汐向不远处的池塘,有几尾颜色十分漂亮的锦鲤,在里边游来游去,看到这些,郑容汐不禁想到了自己。
娘娘,您看什么呢?郑容汐望着那一池锦鲤,有些出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锦鲤挺漂亮的。
是啊,听说是特别珍惜的品种,奴婢也不太懂,好像是叫黄金锦鲤,颜色金黄,鳞片长得很整齐,看上去像黄金一样。
娘娘,您看那条锦鲤,全身雪白,只有头顶有一点红,奴婢从来没见过,而且体型不小,看起来就很精贵。
郑容汐顺着兰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确实通体雪白,只头顶一点红,线条也十分流畅,看着就确实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
奴婢去找人拿点鱼食来,您喂喂它们?郑容汐摇头:不用了,宫里肯定有专人精心饲养它们,恐怕早已喂过他们了,我再喂,吃多了也不好。
看了一会儿锦鲤,郑容汐对兰心道:走吧。
兰心问:去哪里?坐得久了,腿有些不太舒服,要走动一下。
兰心很高兴:奴婢就是说,娘娘您这些日子看上去真的很没精神,就该多出来,晒晒太阳,看看花,看看鱼,这回心情肯定好很多了吧。
兰心说得没错,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漂亮的鲜花,郑容汐的心情确实舒畅了不少,暂时地忘掉了被噩梦缠绕的事情。
走了没几步,郑容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兰心奇怪:娘娘,怎么不走了?郑容汐看见了平日在萧邺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太监,不是常进保,但也十分脸熟。
如果他在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萧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郑容汐立刻转身,往自己宫里走,脚步极快,兰心小跑着才能跟上。
娘娘,怎么了?回宫。
啊?!兰心一脸惊讶。
本来走的好好的,心情看着也好了些,怎么说回宫就回宫。
郑容汐的步子迈得很大,从未有过这么赶的时候,像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样,不过还是没能及时离开。
走出花园的时候,郑容汐正要松一口气。
可是没走出两步,就有一个太监将她拦下。
娘娘。
郑容汐暗道不好,但还是有一丝希望。
什么事?皇上在里面等您。
郑容汐想找借口推脱,一时间却还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可是她实在不想见萧邺,也不管自己的借口是不是太生硬,直接道:本宫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了。
郑容汐说完便想走,但那小太监并没让路,而是一直挡在她面前,低着头道:娘娘……奴才……皇上下了令让奴才带娘娘过去。
他只是个奴才,皇上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只能照做,如果没做到,恐怕有性命之忧。
郑容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她知道这个小太监也只是奉命办事,没办好的话,恐怕遭殃的是他。
郑容汐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走吧,带路。
太监大喜过望,连连道:是,奴才这就带路,皇后娘娘请随奴才来。
跟着太监还未走到凉亭,郑容汐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萧邺。
她心生退意,十分抗拒与萧邺见面,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臣妾参见皇上。
萧邺本来是正在喂池子里的锦鲤,听到郑容汐的声音,回头瞥了她一眼,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喂鱼。
起来吧。
谢皇上。
得到萧邺的许可,郑容汐站起了身。
她本就精神极差,这会儿还要勉强应付萧邺,实在没什么精力。
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有什么事吗?萧邺将手里的鱼食一把洒进池塘,只见那些锦鲤争先恐后地从水里露出头来,争着抢着去吃那些鱼食。
一时间水面上只能看到它们张大的嘴。
萧邺这才转身看着郑容汐。
皇后知道朕在这里还掉头就走,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朕?臣妾惶恐,臣妾确实不知皇上在此,只是出来就许久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萧邺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郑容汐,看了许久,才道:朕倒是小看皇后了,撒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谁能想到皇后也能这怎么撒谎呢?光看皇后的这张脸,还真想不到,这么会骗人呢!郑容汐咬死不认,直接道: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妾确实不知皇上在此,不然,一定会来请安的。
是吗?郑容汐低着头,正想答话,又听到萧邺的声音。
抬起头来,看着朕说。
郑容汐缓缓抬起头,望向萧邺,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确实不知,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也没办法。
你们都下去。
萧邺忽然对站在一旁的奴才命令道。
郑容汐心突地一跳,有些担心:皇上。
他们都走了,何人来伺候皇上?萧邺却道:这不是有皇后你在吗?一群人退下去,此刻凉亭中便只剩他们两人。
郑容汐心里发慌,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抬起头来。
郑容汐抬起头,萧邺忽地伸出手,郑容汐下意识地闪躲。
萧邺眼中一冷,大掌按住了郑容汐的后脑。
郑容汐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让他十分不悦。
她很害怕他。
这是她的肢体动作所表现出来的事实。
没有?皇后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何时练到如此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想起上次在床上突然昏过去的郑容汐,他手上的力道还是小了些,松开了手。
脸色怎么这么差?郑容汐不想跟萧邺寒暄,说些无谓的事:没有。
你当朕的眼睛是摆设吗?朕问你什么你都答没有,就这么敷衍朕?臣妾不敢。
朕不想再听到这些官方的回答。
好好说话。
臣妾不知要什么答案才能让皇上满意。
有理有节难道是错吗?朕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上次的病还没好?听萧邺问到这个,郑容汐就不舒服。
明明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今还装作关心的样子,问上一句,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吗?真是可笑。
不是。
那是为什么?没怎么睡好。
为什么睡不好?在想什么?因为什么睡不好?郑容汐也懒得应付萧邺,直接道:连日来做了噩梦,所以没睡好。
萧邺盯着郑容汐,看她眼下发黑,脸色发白,精神不济的样子,确实看着十分憔悴。
都是做什么噩梦了?郑容汐突然觉得想笑。
这个梦的内容能告诉萧邺吗?肯定是不能的。
就就是些光怪陆离的鬼怪,被噩梦惊醒就睡不着了,所以精神有些差。
所以臣妾如今真的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萧邺上前一步,几乎与郑容汐挨在一起,郑容汐想退,却突然被郑容汐萧邺搂住了腰。
皇上,还有人在。
她知道萧邺要干什么,按最坏的打算来,她也要提醒萧邺,如今是在外边,而且还有很多奴才。
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她难道以为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什么吗?郑容汐没法不这么想,因为在她看来,萧邺是个无所顾忌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哪会在乎时间地点。
上次的事……萧邺确实有些后悔,上一次一时情绪激动便失去控制,郑容汐也因此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让他低头,他确实做不到。
他只能暗示郑容汐,他知道郑容汐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郑容汐是听懂了萧邺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萧邺这样偶尔心血来潮的温柔,他高兴了随便说几句,放低一点姿态,她就应该庆幸应该欢天喜地,当作恩宠。
他一个不高兴,那她便是那样的待遇。
她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萧邺到底是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跟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
这么想着,郑容汐竟然毫无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皇上把我当什么呢?高兴了就温柔几句,他不高兴了,就像上次那样不顾她的感受,直接让她昏过去。
听到这话,萧邺也罕见地愣了片刻。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把她当什么。
萧邺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郑容汐。
你想让朕把你当什么?郑容汐忽然笑了笑。
她想让他把她当什么,她想让他对她视而不见,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她不想经历有了希望又失望这样的过程,从来没有拥有过才是最好的。
萧邺这样的人,她从来不敢奢求。
臣妾不敢想,全凭皇上做主。
趁着萧邺出神的时刻神,郑容汐轻轻地推开了他,退到了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
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萧邺回过神来,望着郑容汐的背影,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宴了,皇后好好准备。
郑容汐挺住脚步:是。
她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
太后似乎不怎么喜欢她,既然这样,她也就不想去维持与太后的关系,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反正萧邺与这位名义上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多好。